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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余,每河東守尉行縣至絳,絳侯勃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其後人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辭。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與獄吏,獄吏乃書牘背示之,曰「以公主為證」。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勝之尚之,故獄吏教引為證。初,勃之益封,盡以予薄昭。及系急,薄昭為言薄太后,太后亦以為無反事。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曰:「絳侯綰皇帝璽,將兵于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文帝既見勃獄辭,乃謝曰:「吏方臉而出之。」於是使使持節赦勃,復爵邑。勃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安知獄吏之貴也!」
勃復就國,孝文十一年薨,謚曰武侯。子勝之嗣,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死,國絶。一年,文帝乃擇勃子賢者河內太守亞夫復為侯。
亞夫為河內守時,許負相之:「君後三歲而侯。侯八歲,為將相,持國秉,貴重矣,於人臣無二。後九年而餓死。」亞夫笑曰:「臣之兄以代父侯矣,有如卒,子當代,我何說侯乎?然既已貴如負言,又何說餓死?指視我。」負指其口曰:「從理入口,此餓死法也。」
居三歲,兄絳侯勝之有罪,文帝擇勃子賢者,皆推亞夫,乃封為條侯。
文帝后六年,匈奴大入邊。以宗正劉禮為將軍軍霸上,祝茲侯徐厲為將軍軍棘門,以河內守亞夫為將軍軍細柳,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出入送迎。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披甲,鋭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軍中聞將軍之令,不聞天子之詔。」有頃,上至,又不得入。於是上使使持節詔將軍曰:「吾欲勞軍。」亞夫乃傳言開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中營,將軍亞夫揖,曰:「介冑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既出軍門,群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鄉者霸上、棘門如-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
至于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月餘,三軍皆罷。乃拜亞夫為中尉。
文帝且崩時,戒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文帝崩,亞夫為車騎將軍。
孝景帝三年,吳、楚反。亞夫以中尉為太尉,東擊吳、楚。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絶其食道,乃可制也。」
上許之。
亞夫既發,至霸上,趙涉遮說亞夫曰:「將軍東誅吳、楚,勝則宗廟安,不勝則天下危,能用臣之言乎?」亞夫下車,禮而問之。涉曰:「吳王素富,懷輯死士久矣。此知將軍且行,必置間人于CA
36、黽厄B
12C之間。且兵事上神密,將軍何不從此右去,走藍田,出武關,抵雒陽,間不過差一二日,直入武庫,擊鳴鼓。諸侯聞之,以為將軍從天而下也。」
太尉如其計。至雒陽,使吏搜CA
36、黽間,果得吳代兵。乃請涉為護軍。
亞夫至,會兵滎陽。吳方攻梁,梁急,請救。亞夫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而守。梁王使使請亞夫,亞夫守便宜,不往。樑上書言景帝,景帝詔使救梁。亞夫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高侯等絶吳、楚兵後食道。吳、楚兵乏糧,饑,欲退,數挑戰,終不出。夜,軍中驚,內相攻擊擾亂,至于帳下。亞夫堅臥不起。頃之,復定。吳奔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已而其津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吳、楚既餓,乃引而去。亞夫出津兵追擊,大破吳王濞。吳王濞棄其軍,與壯士數千人亡走,保于江南丹徒。漢兵因乘勝,遂盡虜之,降其縣,購吳王千金。月餘,越人斬吳王頭以告。凡相守攻三月,而吳、楚破平。於是諸將乃以太尉計謀為是。由此梁孝王與亞夫有隙。
歸,復置太尉官。五歲,遷為丞相,景帝甚重之。上廢慄太子,亞夫固爭之,不得。上由此疏之。而梁孝王每朝,常與太后言亞夫之短。竇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
上讓曰:「始南皮及章武先帝不侯,及臣即位,乃侯之,信未得封也。」
竇太后曰:「人生各以時行耳。竇長君在時,竟不得侯,死後,乃其子彭祖顧得侯。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上曰:「請得與丞相計之。」亞夫曰:「高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
上默然而沮。
其後匈奴王徐盧等五人降漢,上欲侯之以勸後。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即何以責人臣不守節者乎?」上曰:「丞相議不可用。」乃悉封徐盧等為列侯。亞夫因謝病免相。
頃之,上居禁中,召亞夫賜食。獨置大CB
74,無切肉,又不置管。亞夫心不平,顧謂尚席取箸。上視而笑曰:「此非不足君所乎?」亞夫免冠謝上。上曰:「起。」亞夫因趨出。上目送之,曰:「此鞅鞅,非少主臣也!」
居無何,亞夫子為父買工官尚方甲CF
48五百被可以葬者。取庸苦之,不與錢。庸知其盜買縣官器,怨而上變告子,事連污亞夫。書既聞,上下吏。吏簿責亞夫,亞夫不對。上罵之曰:「吾不用也。」
召詣廷尉。廷尉責問曰:「君侯欲反何?」亞夫曰:「臣所買器,乃葬器也,何謂反乎?」吏曰:「君縱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吏侵之益急。初,吏捕亞夫,亞夫欲自殺,其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國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