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就有人給提親,是寡婦老太太有個姑娘,一說就說妥了。擇日迎娶過門。娶過來,岳母無人照管,也就跟着他,又過了兩年,生養了兩個孩子,未免他一個人一份手藝,家內四口人吃飯,所進不敷所出。偏巧有一位飯座姓趙,是財主,見李興很和氣,被家所累,趙老頭就問:「李興,你一個人手藝,家裡夠過的麼?」李興說:「不夠。
有什麼法子?」趙老頭說:「我成全成全你。你找一地方,我給你五百銀子,你自己開一個小飯館。好不好?」李興深為願意,一想做買賣,比做手藝強的多了。自己就在錢塘門外,開了一座小酒鋪,五百銀子成本。
偏巧時運不濟,買賣作賠本了。趙老頭一看,買賣是不行了。這天說:「李興。你倒不必為難。
買賣做賠了,我也不要了,我送給你自己支持去罷。再弄好了,我也不要了,你關門我也不管。」
李興也無法,自己把伙友都散了,就剩了一個小伙計,李興自己掌灶,後院帶住家,一天一天對付着。這天忽然來了幾個人,騎着馬來到門首下馬,就問:「掌柜的,有清淨地方沒有?」李興說:「有。」
這幾個人下馬,少時來了幾頂轎子。眾人下轎進來,都是衣帽鮮明,很闊,當時要酒要菜,帶著天平,種的都是十兩一個的馬蹄金,這個分三百兩,那個分二百兩,分完了,也沒吃多少東西,說:「借掌柜的光,掌柜的忙了半天,給你五兩銀子罷。」
李興說:「謝謝眾位大爺。」
眾人走了,李興一想,正沒有錢,有這五兩銀子,可以多買點貨,支持幾天。自己一擦抹桌案,一瞧桌上有個銀幅子。李興一瞧,裡面有十兩一錠、二十錠馬蹄金,是方纔人家總下的。李興拿到裡面去。
他妻子王氏問:「什麼?」李興說:「飯座落下的二十錠黃金。」
王氏一看說:「這可是財神爺叫咱們發財!你快買香祭祭財神爺。」
李興說:「做什麼呀?這算咱們的了?我要留下,難得把我折磨死,誰找來,趁早給誰。」
王氏一聽說:「你窮的這個樣,偷還偷不到手,撿着還給人家,那可不行!」李興說:「由不了你,收起來,誰找來給誰。」
夫妻為這件事,拌起嘴來。頭一天也沒人來找,次日天有正午,由外面進來一個騎馬的,是長隨的打扮,下馬進來問:「掌柜的,昨天我們管家大人在這吃飯,有個銀帽子,落在這裡沒有?我們大人叫我來問問。」
李興說:「誰丟的什麼東西,你說我聽。」
這位二爺說:「昨天在這裡吃飯,那是秦相府四位管家大人。因為給相爺置墳地,剩了一千二百兩黃金。大都管秦安,二都管秦順,三都管秦志,四都管秦明,每人分二百兩。給裡頭丫頭婆子分二百兩。
大眾三爺們分二百兩。昨天回去,短了一份,是個藍綢銀帽子,十兩一錠,裡面有二十錠黃金。管家大人叫我問問,落在這裡沒有。」
李興忙到裡面,拿出來說:「你瞧對不對?」這二爺一着說:「罷了,你真不愛財。我告訴你,我們管家大人,不准知道丟在你鋪子,丟也丟得起,你我每人十錠分了,好不好?你也發了財,我也發了財。」
李興說:「那可不行,我要打算分,我就說沒有,我一個人就留下了。」
這二爺說:「我是閙着玩。」
李興說:「我跟你給管家大人送了去罷。」
當時一同來到秦安家。一見四位大管家,李興一瞧,是昨天吃飯那幾位,把銀帽子拿出來,原物交回。秦安說:「你真不瞞昧,給你一錠金子喝酒罷。」
李興說:「貴管家大人,要沒這件事,我倒要。有這件事,我不能要。」
秦安說:「就是罷,你不要,請回罷。」
李興自己兩手空空,回來到家中一瞧,王氏正哭着。李興說:「你哭什麼。」
王氏說:「我跟你這活忘八受罪!得了金子,你沒命要給人送回去。」
李興說:「我實告訴你,野草難肥胎瘦馬,橫財不富命窮人。我要這金子,倒許我沒了命。」
兩口子為這件事,打了好幾天架。過了有一個多月,就見西邊綢緞鋪關了,滿拆滿蓋,平地起五五二十五間,一所三層樓,說是開飯館子。磨磚對縫,油漆彩畫,無一不鮮明,都是大木廠的官木。李興一想:「更糟了,這大飯館子一開張,我這小飯館,更不用賣了。」
見飯館子修齊了,高搭席棚,次日就開張。這天晚上,忽然來了小轎一乘。有一位二爺,拿着包裹,來到李興的鋪子說:「哪位姓李?」李興說:「我姓李。」
這位二爺說:「你換上衣裳上轎罷,我們四位管家大人,叫我來接你。」
李興說:巴我不去。"
這位二爺說:「不去也得去。」
李興說:「我去,走罷。」
這二爺說:「你坐轎吧。」
李興說;「我沒坐過轎子。」
叫他換衣裳,他也不換,跟着來到雙義樓。來到廳房一瞧,秦安、秦順、秦志、秦明都在這裡。李興說:「四位管家找我什麼事?」秦安說:「我們現在有一位引見官,托我們求相爺的事,給了五萬兩銀子,我們四個人這五萬兩投分,想你是個朋友,給你開這座雙義樓。基地是八干兩,修益使了一萬二千兩,連這所房子置傢伙,連鋪子傢伙磁器都是江西走燒的,共用一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