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員外搖頭說:「我不吃。」
那邊穿藍的員外說:「我也是久聞聖僧大名,特地前來請問禪機,我來問機。」
濟公道:「饑者餓也。餓了吃一塊狗肉。」
那員外說:「我二人原本是來問禪機妙理,並非是饞饑。乃是音同字不同。」
濟公道:「這二人原來問饞饑二字,我和尚可知道。」
那二位員外說:「只要師父說對了,我二人情願修蓋大碑樓;如說不對,善緣不巧,我二人往別的廟施捨去。」
濟公道:「你二人聽著。山裡有水,水裡有魚,三七共湊二十一。人有臉,樹有皮,蘿蔔筷子不洗泥。人要往東,他偏要向西,不吃乾糧盡要米。
這個名字叫饞饑。」
二位員外一聽,連忙搖頭道:「我二人是問的佛門中奧妙,參禪之禪,天機之機,師傅說的這個一概不對。」
和尚道:「這二人好大口氣,也敢說佛門奧妙,禪機。好好好,我和尚要說對了怎麼樣?」那二位員外道:「要說對了,我二人助銀子修蓋大碑樓。」
知尚道:「你二人且聽來。」
和尚便說道:「須知參禪皆非禪,若問天機哪有機;機主空虛禪主淨,淨空空淨是禪機。」
二位員外一聽,拍掌大笑道:「羅漢爺的佛法,頓開弟于茅塞。來,監寺的看緣簿伺候。」
廣亮趕緊拿過緣薄,文房四寶。那穿白的員外讓道:「賢弟先寫。」
那員外道:「大水漫不過船桅去,還是兄長先寫。」
那穿白的員外拿過筆來,又讓那面三百多人:「眾位寫緣簿。」
眾人道:「水大漫不過鴨子去,還是員外爺先寫。」
眾人哈哈大笑:「水長鴨子浮,這話更對。」
那員外拿筆寫上,頭一筆是「無名氏施銀一萬兩。」
穿藍的員外拿過緣簿一看,心想:「我等皆是來助濟公一臂之力,他既寫一萬,我也不能寫九千。」
趕緊寫上「無名氏助銀一萬兩。」
剩下眾人也有寫三十兩的,也有寫五十兩的。寫銀就給銀子,寫錢立刻就給錢。這些人原來是臨安城的紳董富戶,都是濟公平時早化下的,今天特來現場。寫完了,那穿白的員外到裡面坐下,便告訴道:「我城裡關外有十六座大木廠,把大木廠也舍施在靈隱寺廟內修蓋大碑樓使用罷,蓋完為止,不拘多少。」
眾人說完了話,告別而去。濟公方纔問道:「師兄,這些銀子可夠修大碑樓麼?」監寺的廣亮一看說:「富足有餘。」
濟公說:「你就叫人動工修罷,我到我的施主家住幾天去。」
說完了話,濟公兜起一兜狗肉,出離了靈隱寺竟是去了。監寺的廣亮找瓦木作,擇黃道吉日開工動土,興夯定嗓,立柱上樑。過了好些日子,磚瓦俱已齊備,抹縫灌漿,一切修理好了,就少油漆彩畫。哪想到好事多磨,那一天有人進來報告:現有秦相府四位管家,帶著四位三爺,在山門外下馬。
監寺的廣亮一看,趕緊往外迎接。書中交代:這幾位管家無事不來。只因秦相府的花園,有五五二十五間閣天樓,前次被火燒了,打算要重修此樓,叫管家到大木廠購買大木料。十幾家木廠子都說,東家把木料施捨在靈隱寺,修蓋大碑樓。
管家一回秦相,秦丞相說:「靈隱寺一座大碑樓,能使多少大木?派秦安、秦順、秦志、秦明四個人去到靈隱寺,就提我暫借些大木修樓,轉年等皇木來了,我必如數奉還。」
四個人答應,轉身剛要走。秦丞相說:「回來。你等到靈隱寺去,和尚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趕緊回來,千萬不可倚着人情勢利,欺壓和尚。」
四位管家答應出來,到了門房,秦順就說:「這個苦差使派上咱們,一文錢的找項都沒有,當這個黑差使。」
秦安說:「兄弟,你好糊塗。這件事咱們四個人每人有二千銀子進款。」
秦順說:「大哥你窮瘋了,跟和尚借大木,他借了,咱們給相爺派人取來;他不借,咱們回覆相爺,哪來的進項?」秦安說:「兄弟你不行,吃這碗飯,尋岔子多,到那去不提說借,就說相爺有諭,拆他的大碑樓蓋閣天樓。和尚必不叫拆,必託人見咱們,就得給咱們三千兩五千兩的。然後再跟和尚借大木,和尚借了,咱們就回相爺,說和尚賣給相爺,相爺再給幾千,咱們四個人一分,這不是兩頭剩錢。」
秦順了聽,說:「還是兄長高明。」
吩咐外面備馬,帶著十餘個從人,二十多匹馬,出了秦和坊,一直奔至錢塘門外,來到飛來峰靈隱寺山門下馬。門頭僧一看是秦相府的管家大人,趕緊過去行禮,往裡回話。廣亮出來迎接,讓四位管家來至裡面禪堂,吩咐小沙彌獻上茶來。廣亮說:「眾位管家大人,今天是遊山、還是逛廟?」秦安說:「並非是來遊山逛廟,奉我家相爺堂諭,叫你們把大碑樓拆了,修蓋相府花園子閣天樓。」
監寺的廣亮一聽,口念南無阿彌陀佛,說:「這大碑樓工程浩大,獨力難成,多少貴官長者,善男信女,惠助資財,共成善舉。好容易修蓋起來,尚未工竣,今再要一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修?望求眾位大人在相爺跟前說幾句好言語罷。」
秦安尚未回言,秦順道:「相爺堂諭,不亞如聖旨。哪個敢違背?」這不會說話的人,一句話關了門。秦安瞪了他一眼,心想:「應該說:我給你回上相爺,若是相爺答應,你也別歡喜;相爺不答應,你也別煩惱。等着有人來給了我們錢,就算相爺答應;不給錢,就說相爺不答應。」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關了門,秦安也不好再改說。監寺的廣亮一聽此話,說:「眾位大人既是要拆,我得回上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