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整天同他打交道的商人也認為他只不過是一個善識醇酒美味和談鋒甚健的人物而已。恩格斯卻不輕易在不投機人的面前表露自己的學識的,馬克思稱他是一個歐洲最有教養的人。
恩格斯本人治學的態度非常嚴謹,但他卻屢次為馬克思那種審慎的學習態度而煩惱,因為馬克思無論說一句什麼話,提出一個什麼問題,不再三用不同的方法證明是不輕易提出來的。
就是這麼一對愛好、性格、長相各不相同而志同道合的朋友,留下了人類友誼的絶話。
希臘神話中有關於達蒙和芬蒂阿斯珍貴友誼的傳說,中國歷史上也有關於鮑叔牙義薦管仲和鐘子期與伯牙知音的佳話。然而,人們千百年來口頭上和筆墨下傳頌的這些動人的友情,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革命友誼面前,都不過是幽幽光火於燦燦陽光,全都顯得那麼黯談!
為了讓馬克思在反動年代裡能比較順利地繼續進行科學研究和從事革命活動,恩格斯作出了巨大的自我犧牲。
1850年
11月他回到曼徹斯特父親的公司,重新同他一向厭惡的「鬼商業」打交道。從那時起,
20年彷彿過着兩重不同的生活。從上午
10時到下午
4時他是商人,職務主要是用幾種文字為公司起草與國外來往的信件並出入交易所。
為了接待商界的熟人,他在市中心區設有一處專用寓所,而城郊的那所小房子,只有他那些政治上和學術上的朋友才能登門。恩格斯的夫人是愛爾蘭人,她是一位同燕妮一樣熱情的愛國者,當時在曼徹斯特住着許多愛爾蘭人,她始終和她的同胞保持着聯繫;她對恩格斯的一切革命秘密活動非常熟悉,不少愛爾蘭芬尼亞社社員把恩格斯家當作避難所,有一個被押赴刑場的芬尼亞社社員的領導人就是由恩格斯夫人的幫助才得以從警察手中溜走。只有到了傍晚,恩格斯才擺脫商業,回到自己的小房子裡成為自由人。
20年裡的兩重人兩重生活,他心甘情願地給自己套上了這副可憎的枷鎖,為此可以在經濟上給馬克思一家儘可能的援助。
開始時他只能不定期給馬克思寄去幾個英鎊,後來他每月、甚至每週定期匯款給馬克思,若干年後,恩格斯成為「歐門—恩格斯」公司的股東,不斷把大筆款子寄往倫敦,使馬克思在最困難的時候免于挨餓,在生活稍有改善時更加安穩地工作。
不久,恩格斯去營業所時忍不住高興地喊道:「最後一次了!」他揮舞着手杖,唱着歌回到家裡,同親友們一起過節一樣地慶祝,自己最後擺脫了這種可惡的生活。因為恩格斯終於與公司達成了協議,讓他拿走一筆款子,足以保障他自己和馬克思全家今後起碼的生活開支。
風華正茂的恩格斯能如此平靜地忍受他最討厭的生意經達
20年之久,這「不僅是為了幫助朋友,而且是為了保存黨的最優秀的思想家」。
馬克思非常理解恩格斯友誼的份量和價值,他在信中無不讓恩格斯反覺自己慚愧,有時激動得流出淚來。
恩格斯堅持白天在營業所裡安分多受些苦役,為馬克思一家多掙些錢來,晚上又把大部分時間用來幫助馬克思。馬克思當時還不能用英文熟練地寫文章,他給《紐約每日論壇》寫的德文通訊稿全部由恩格斯譯成英文。為了趕上郵船班子,及時把稿件寄到美國,恩格斯常常連夜把馬克思的文稿翻譯過來,有時還要對文章進行修改,最後親手在深夜裡把它送交郵局寄出。恩格斯
1852年
10月
14日在給馬克思的信中說:「要替你翻譯全篇文章,我的身體不行。
我是今天早晨收到文章的。整天在辦事處,腦袋都忙昏了。今天晚上七八點喝完茶才把這篇東西讀了一遍。然後動手翻譯。
現在是
11點半,我譯到文章自然分段的地方,並把譯好的這一部分寄給你。
12點文章必須送到郵局。……其餘部分將很快譯完,下星期你經南普頓把這部分寄出,或者在星期五寄出,同時你應該把你下一篇文章寫完。」後來馬克思雖然已經能夠用英文流暢地寫出通訊,但恩格斯為了讓馬克思有更多的時間專心致志研究政治學,早日結出豐碩的成果,乾脆代替馬克思給《論壇報》寫了大量文字,他根本不顧自己可能在學術上取得更大的成就,全心全意為馬克思進行研究工作創造一切條件。
馬克思對恩格斯的這種高尚的自我犧牲精神深為感動和不安,他在信裡對恩格斯說:「我的良心經常像夢魔一樣感到沉重,因為你的卓越才能主要是為了我才浪費在經商上面,才讓它們荒廢。」
馬克思和恩格斯雖然長期兩地分離,但他們的心卻是息息相通的。
頻繁的通信是聯繫他們的紐帶。在這
20年間,他們來往書信
1300多封。
信中探討哲學、經濟、歷史、軍事、政治等方面的各種問題。
馬克思自從和恩格斯交往後,他所有的著作和文章,沒有一篇不經過恩格斯閲讀就發表,沒有一篇不徵求恩格斯的意思就付印,馬克思在各個領域的研究科目上總要聽恩格斯的意見才最後作出結論。馬克思曾對恩格斯說:「我對一切事物的理解是遲緩的,……我總是踏着你的腳印走。」但恩格斯認為「馬克思是人類的天才,而我們最多只是能者」。
他始終謙遜地自稱是「第二把提琴手」,「我高興有像馬克思這樣出色的第一小提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