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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尋求真理,實現自己的偉大理想,喚醒無產階級砸碎自己手中的枷鎖,推翻統治階級,勞動人民自己當家作主……為此,自己在政治鬥爭的漩渦中流亡,與無產階級所有的敵人作鬥爭,帶領一家大小憑着精神支柱的維繫,心甘情願一次次在貧困的死亡線上煎熬……你反對孩兒的婚事,為守自己百姓家的本分;你反對孩兒讀書,由能賺錢的法律專業轉為哲學專業……這些,孩兒都使你老人家大失所望,孩兒沒有聽媽媽的話,以至媽媽白髮蒼蒼之年還為孩兒的貧困流亡而抱一塊心病。
媽媽,你真不理解你自己孩兒的心。孩提時,孩子的粗魯為什麼都能容忍,撞翻了你心愛的陪嫁花壇你不重罵一句;在外打鬥劃得血淋淋的手足,你還流着淚水替孩兒縛理;嚴冬的夜半,你幾次顫抖着身子爬起來遮嚴孩兒的被物,以免感冒……這些,你都能忍受着。
孩兒大了,自己有了主張,有了獨到的見解,沒有聽你的話,你固執得眼汪汪看著孩兒身無一文流亡異國他鄉。連這個時候你也不願意將一文錢給一個「不聽你的話」的孩兒,讓孩兒像個孤兒樣向外人借助維持生計,你死心眼認為:孩兒整日為著什麼「主義」、「理想」,不行正路,有老有小的大男人不但不去一心賺錢養家,卻讓自己和一家去作無辜的折騰和犧牲……孩兒的心連自己的媽媽也難理解,難怪別人能理解自己?一二十年來,好在有朋友的理解和接濟,好在有覺醒的勞動者們支持,否則孩兒還有為媽媽奔喪的一天?……一個全新的偉大的事業,不理解是暫時的,也是自然的。孩兒卻理解媽媽那天下父母所共有的「望子成龍」的心。可眼下孩兒執着追求的事業還沒有成功,媽媽善良的勞動百姓的那份「體面」還沒有最終討回來……然而畢竟事業在發展,革命運動有了新的喜色,《資本論》第一卷的寫作也將進入衝刺階段……從中,你和還多數尚不理解兒子的心的人會從中找到圓滿的答案……「媽媽,你醒醒吧!」你聽孩子對你說,莫看你兒一時甚至今生今世的困難,兒的行動可影響一代代的創造財富而深受剝削的勞動人民,他們從此會在困境中崛起,做國家的主人,建設一個文明民主的嶄新的世界!
馬克思這位已
45歲的頭髮花白了的「孩兒」在媽媽的靈柩前靜靜地、久久地默哀,任放縱的淚水蕩滌自己負疚的心靈……由於革命大風大浪的闖蕩,一二十年的流亡,作為長子沒能在媽媽身邊盡一點孝心,連媽媽十月的懷胎,孩提時的抱養也沒有得到回報。
兒也不曾這麼想到過……可每天還要為一家大小的生計找親朋接濟……想到這一點,馬克思內心刀剮一般疼痛……為了事業,基本放棄了生我養我的媽媽,兄弟姊妹
16年才見上一面……最後連一句要媽媽理解、原諒、使媽媽得到慰藉的話也沒能說上一句,媽媽就悄悄地走了,永遠地走了……日月輪轉,可人就怎麼也不能輪轉,根本就沒有了一個下次能在媽媽身邊彌補自己過失的機會……這位頭髮花白的孩兒,淚水從已花白了的鬍鬚中源源注入媽媽靈柩的跟前……他不顧自己身體久病後剛剛恢復,不顧胸前生有大癰的疼痛,不聽姐姐他們的勸阻,長時間地在媽媽面前讓淚水說出自己許多年來要說出的話啊!……送媽媽入墓後,馬克思走訪了幾家附近的親戚,立即返回了倫敦。
儘管自己正在第二次經濟危機中,他沒有專為媽媽的遺產在家裡說上半句話,他全忘記了媽媽也有負疚孩子的地方,只想到自己長期流亡異國他鄉欠老人家的太多、太多……馬克思來倫敦不久,家裡人按媽媽的遺囑將馬克思應多得的那份母親的遺產用錢寄來了倫敦。
馬克思在經濟困境中收到了母親的遺產,收到了一小筆卻沉甸甸的希望,又是收到了一分難以忍受的痛苦……母親啊,最終不是在剋扣孩兒,而是在剋扣着她自己……母親用一生的艱苦、儉仆寄給孩兒「願鐵成鋼」的恨——和愛……親愛的卡爾,您每星期都要用海綿和肥皂洗一次澡。
您喝的咖啡是怎樣弄的?是自己煮,還是怎麼的?…………祝您健康,想必聖誕節您會有些什麼要求,只要是媽媽能做到的,我都將樂於去做…………向您致意並吻您,您永遠是我最可愛的、最好的人疼愛您的母親這時,馬克思又想起了在波恩大學讀書時收到媽媽的信。這銀花花的鋼鏰碰撞聲不就是母親恨兒和愛兒的叮嚀和忠告嗎?……馬克思終於用母親的遺產償還了債務。併為告慰母親,用這筆錢在哈佛斯拉克小山梅特公園第一次租用了一棟寬敞、舒適、向陽的別墅——莫丹那一號別墅。
別墅裡,夜深的油燈熬得嗤嗤地響……為生計奔波的時候發現錢的重要,一旦得到了錢又並沒有感覺到錢的重要究竟在哪裡?馬克思隨時警惕着自己捲進金錢的怪圈,可關鍵的時候又被金錢所戲謔。想起來,也嘲笑自己一時的不正常。
他最終不為錢所俘虜。他不把錢當作回事,得到就按照需要放開手腳去辦該要辦的事,沒有了就再去想辦法掙來維繫。生存的目的不僅僅為了錢,就像人活着不是為了吃飯,吃飯又不僅僅是為了活着的簡單道理一樣。
馬克思得到錢的時候不去吝惜它,儘管這之前苦受了錢的折磨,他很快又將它放到自己想要急於辦的事情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