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蘅,一塊來吃。」留在卡爾記憶中的那件燕妮的衣服穿到她的身上了,這位農家姑娘也是那樣可愛。卡爾將一顆剝了皮的葡萄先塞進了琳蘅的嘴裡,花園裡一片爽朗的笑聲。
卡爾同燕妮隔着圓桌面對面坐著。這時,他們的相視,目光都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琳蘅心裡為燕妮姐暗自高興,她悄悄地離開了圓桌,離開了花園。
「吃吧!”卡爾把剝了皮的葡萄果一顆顆往燕妮的嘴裡塞,“你還記得小時候嗎?都是你往我的嘴裡塞。」
「怎麼不記得,那時你一頓可吃好多哩!」說著,燕妮也將一顆剝了皮的水汪汪的葡萄塞進卡爾的嘴裡。她不由又要打量一下花園裡通往家裡的後門——「你怕你爸媽和琳蘅他們笑話嗎?」「琳蘅早知道了,我早就告訴了她,家裡人我誰都不怕,只怕我哥,怕他帶人來。」燕妮說著低下了頭。
「一個人要怕一個人幹什麼?你哥不就是在普魯士當了官嗎?”卡爾輕蔑地說,轉念又問:「呃,為什麼要怕他?」“他給我介紹過幾個大少爺。」
「那麼,你的感覺呢?」「我誰都看不上。」燕妮低頭看自己纖細而又像葡萄樣嫩汪汪的手指頭。
「那你看得上誰呢?」卡爾要順藤摸瓜。
「你說呢?”燕妮反問,又刷地羞怯地說:「我只看得起我自己。」「我怎麼知道你看得上誰?」卡爾佯裝着問,“我要是能鑽進你的腦袋和肚子裡就好了,我就會知道你真正喜歡誰。」
「那,你就鑽進去唄。」燕妮哧哧笑着說,看了一眼卡爾,很快地耷拉著頭,羞紅了臉。
卡爾瞧她的頭髮:「那柔軟的比任何玩具都好玩的一對小髮辮……」卡爾算是已摸着了「瓜蒂」,他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
他接着滔滔不絶地就給燕妮講述他在大學裡當同鄉會主席的事,講常帶大夥去「白馬」酒店喝酒消愁,談論政治,甚至去討伐學校那些橫行霸道、為所欲為的貴族子弟。
於是,卡爾也就回答了她關心過的他右眼旁一綫小疤痕的故事。
「我知道你勇敢,但還得多長智慧,千萬要注意保護自己,沒有身體,還能有什麼?”燕妮說著,臉上露出擔憂的形色來,她又瞥了一眼家裡的後門,對卡爾說:“你過來,給我看看你那傷疤。」
卡爾向她伸過頭來,燕妮那軟綿綿的手指揉着那小小的隱約的疤痕,真像要把疤痕輕輕拭去。卡爾體驗出通過那手指頭傳過來的一脈電流。「你還記得小時候嗎?一次搞遊戲把手足都劃破了。」燕妮一邊嗔怪地說。
「怎麼不記得,這不是你的白手絹嗎?我一直帶在身上。」卡爾從口袋裏掏出手絹,一塊摺疊得方整熨貼的手絹。
「好香啊!”燕妮打開手絹,將手絹縛在鼻子上……最後又把手絹按原來的摺痕小心地摺疊起來,交給卡爾,說:“只不過已成了一塊花手絹了。」
「嗯,這是血的花。」卡爾莊重地說,又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有一天,普天下受壓迫的勞動者都自己覺醒起來,用自己的鮮血樹起一面旗幟,建設比聖西門更理想的社會……」卡爾正是以他那非凡稟性的魅力、豐富的想象、深邃的智慧、博大的胸懷和不為一般男人所具有的剛毅的氣質,而使燕妮這位傾城的美女傾倒的。
比卡爾大
4歲的燕妮不僅是以她秀麗的容顏贏得卡爾的愛慕,她的文化素養、聰穎賢慧、高尚善良都是卡爾的意中人。
燕妮這時卻還不知道,卡爾已為她在波恩熬過了不少夜晚,寫過了不少向她傾吐衷腸的情書戀歌哩……卡爾也並不十分清楚,這特利爾甚至于普魯士府內有多少富貴子弟、公子少爺前來登門求婚,向她傾吐愛心,然而都被她一一婉言謝絶了。
卡爾沒有財產,又不是顯貴,還是一個沒有固定職業的大學在校生,尚不明將來的前程如何……?這一切,燕妮都清楚,可孩提時卡爾身上的一種無形的美的東西箝制着她,似乎自己只有同卡爾在一起,今生今世才會幸福,那麼就是將來吃苦受折磨也是一種從他人那裡尋找不到的幸福……他們久久地將視線交織融會在一起,心裡翻滾着……,每天就這麼相視獃獃地坐著,不吃不喝,也是一種最大的滿足。
暑假的又一天,也在這個花園裡,那卻是夜鶯歌唱的時候,卡爾拉著童年時代很不一樣了的燕妮姐的手,緊緊地握著,柔和而低聲地對她說:「我們相愛吧?秘密地相愛?」燕妮把卡爾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唇邊,以示回答。
這時,他們都通開了心裡的窗戶。
銀盤的月亮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晝,燕妮輕捷地走出葡萄架,躲進了花園裡的灌木花叢中,引卡爾捉迷藏,追那童年的夢……卡爾撲進了花叢中……就在這時候,他們私自面對滿盤銀月訂婚承諾,只要活在人間,終生結合在一起。
這年暑假,卡爾和燕妮私自訂下了婚約,可是,這對情侶當時僅把他們的決定告訴了卡爾的父親,因為他們難以相信會得到其他親屬的理解和同意。
父親對孩子還這麼年輕,剛開始接受高等教育就決定自己的命運同一個許多人追求的達官貴人的美女連在一起,內心憂慮重重,深感不安。
但是,他又不能不表示同意,因為他清楚,卡爾的決定是不易動搖的。
暑假後,卡爾遵從父親的安排從波恩轉學去了普魯士的首都大學——柏林大學繼續讀書。
這次去柏林,不像一年前去波恩那樣高興,那時他是懷着打算去征服整個世界的中學生的熱情,興高采烈的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