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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有個京師人靠着老婆吃飯的,其妻塗脂抹粉,慣賣風情,挑逗那富家郎君。到得上了手的,約會其夫,只做撞着,要殺要剮,直等出財買命,魘足方休,被他弄得也不止一個了。有一個潑皮子弟深知他行徑,佯為不曉,故意來纏。其妻與了他些甜頭,勾引他上手,正在床裡作樂,其夫打將進來。別個着了忙的,定是跳下床來,尋躲避去處,怎知這個人不慌不忙,且把他妻子摟抱得緊緊的,不放一些寬鬆,伏在肚皮上大言道:「不要嚷亂!等我完了事再講。」其妻殺豬也似喊起來,亂顛亂推,只是不下來。其夫進了門,揎起帳子,喊道:「幹得好事!要殺!要殺!」將着刀背放在頸子上,捩了一捩,卻不下手。潑皮道:「不必作腔,要殺就請殺。小子固然不當,也是令正約了來的。死便死做一處,做鬼也風流,終不然獨殺我一個不成?」其夫果然不敢動手,放下刀子,拿起一個大桿杖來,喝道:「權寄顆驢頭在頸上,我且痛打一回。」一下子打來,那潑皮溜撒,急把其妻番過來,早在臀脊上受了一杖。其妻又喊道:「是我,是我!不要錯打了!」潑皮道:「打也不錯,也該受一枚兒。」其夫假勢頭已過,早已發作不出了。潑皮道:「老兄放下性子,小子是個中人,我與你熟商量。你要兩人齊殺,你嫂子是搖錢樹,料不捨得。若拋得到官,只是和奸,這番打破機關,你那營生弄不成了。不如你舍着嫂子與我往來,我公道使些錢鈔,幫你買煤買米。若要扎火囤,別尋個主兒弄弄,靠我不着的。」其夫見說出海底眼,無計可奈,沒些收場,只得住了手,倒縮了出去。潑皮起來,從容穿了衣服,對著婦人叫聲「聒噪」,搖搖擺擺竟自去了。正是:
強中更有強中手,得便宜處失便宜。
恰是富家子弟郎君,多是嬌嫩出身,誰有此潑皮膽氣、潑皮手段!所以着了道兒。宋時向大理的衙內向士肅,出外拜客,喚兩個院長相隨到軍將橋,遇個婦人,鬢髮蓬鬆,涕泣而來。一個武夫,着青紵絲袍,狀如將官,帶劍牽驢,執着皮鞭,一頭走一頭罵那婦人,或時將鞭打去,怒色不可犯。隨後就有健卒十來人,抬着幾杠箱籠,且是沉重,跟着同走。街上人多立駐看他,也有說的,也有笑的。士肅不知其故,方在疑訝,兩個院長笑道:「這番經紀做着了。」士肅問道:「怎麼解?」院長道:「男女們也試猜,未知端的。衙內要知備細,容打聽的實來回話。」去了一會,院長來了,回說詳細。
元來浙西一個後生官人,到臨安赴銓試,在三橋黃家客店樓上下着。每下樓出入,見小房青簾下有個婦人行走,姿態甚美。撞着了多次,心裡未免欣動。問那送茶的小童道:「簾下的是店中何人?」上童攢着眉頭道:「一店中被這婦人累了三年了。」官人驚道:「卻是為何?」小童道:「前歲一個將官帶著這個婦人,說是他妻子,要住個潔淨房子。住了十來日,就要到那裡近府去,留這妻子守着臥房行李,說道去半個月就好回來。自這一去,杳無信息。起初婦人自己盤纏,後來用得沒有了,苦央主人家說:」賒了吃時,只等家主回來算還。‘主人辭不得,一日供他兩番,而今多時了,也供不起了,只得替他募化着同寓這些客人,輪次供他,也不是常法,不知幾時才了得這業債。「官人聽得,滿心歡喜,問道:」我要見他一見,使得麼?「小童道:」是好人家妻子,丈夫又不在,怎肯見人?「官人道:」既缺衣食,我尋些吃口物事送他,使得麼?「小童道:」這個使得。“
官人急走到街上茶食大店裡,買了一包蒸酥餅,一包果餡餅,在店家討了兩個盒兒裝好了,叫小童送去。說道:「樓上官人聞知娘子不方便,特意送此點心。」婦人受了,千恩萬謝。明日婦人買了一壺酒,妝着四個菜碟,叫小童來答謝,官人也受了。自此一發注意不捨。隔兩日又買些物事相送,婦人也如前買酒來答。官人即燙其酒來吃,篋內取出金盃一隻,滿斟着一杯,叫茶童送下去,道:「樓上官人奉勸大娘子。」婦人不推,吃乾了。茶童覆命,官人又斟一杯下去說:「官人多致意娘子,出外之人,不要吃單杯。」婦人又吃了。官人又叫茶童下去,致意道:「官人多謝娘子不棄,吃了他兩杯酒。官人不好下來自勸,意欲奉邀娘子上樓,親獻一杯如何?」往返兩三次,婦人不肯來,官人只得把些錢來買囑茶童道:「是必要你設法他上來見見。」茶童見了錢,歡喜起來,又去說風說水道:「娘子受了兩杯,也該去回敬一杯。」被他一把拖上來道:「娘子來了。」官人沒眼得看,婦人道了個萬福。官人急把酒斟了,唱個肥喏,親手遞一杯過來,道:「承蒙娘子見愛,滿飲此杯。」婦人接過手來,一飲而干,把杯放在桌上。官人看見杯內還有餘瀝,拿過來吮嘬個不歇,婦人看見,嘻的一笑,急急走了下去。官人看見情態可動,厚贈小童,上他做着牽頭,時常弄他上樓來飲酒。以後便留同坐,漸不推辭,不象前日走避光景了。後來眼去,彼此動情,勾搭上了手。然只是日裡偷做一二,晚間隔開,不能同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