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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義隆欲遣軍侵境,其臣江湛、徐湛之贊成其事,而義隆太子劭與蕭思話、沈慶之謂義隆曰:「昔檀道濟、到彥之無利而反,今將帥士眾不及于前 ,不可輕動兵甲。」
時湛等在坐,義隆使與慶之諾議。慶之曰:「治國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問婢,今欲伐國,而與白麵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
義隆大笑,遂不納慶之言。至是,登石頭城樓而望,甚有憂色,嘆曰:「若檀道濟在,豈應至此!」劭乃委罪于江、徐。義隆曰:「引自吾意,不關二人也。」
正平元年正月,世祖饗會于瓜步,既許和好,詔班師。其江北之民歸隆者數十萬計。凡克南兗、豫、徐、兗、青、冀六州,其軍鋒殺掠不可勝算。時義隆江北蕭條 ,境內搔擾。義隆慮義康為亂,遣使殺之,葬以侯禮。義隆慚恚,歸罪于下,降義恭為儀同三司,蕭斌、王玄謨並免所居職。十月,義隆遣其將軍孫蓋等朝貢。
興安九年,義隆遣撫軍將軍蕭思話率其將張永等攻碻磝,詔諸軍擊破之,永等退走。思話遣建武將軍垣護之至梁山逆軍,尚書韓茂率騎逆擊之 ,思話退還麋溝。義隆又遣雍州刺史臧質向崤陝,梁州刺史劉秀之、輔國將軍楊文德出子午。豫州刺史長孫蘭遣騎破之,季之等僅以身免。臧質、柳元景、薛安都等至關並相繼敗走。
是年,義隆太子劭及始興王休明令女巫嚴道育咒詛義隆,事發,義隆憤愧自失,廢於政事。乃議黜劭殺休明 ,屢召尚書仆射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侍中王僧綽等謀議。僧綽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惟願以義割恩,略小不忍。不爾,便應坦懷如初,無煩疑論,不可使難生慮表,取笑千載。」
義隆曰:「卿可謂能斷大事,此不可不慇勤三思。義康始死,人謂我無復慈愛之道」僧綽又云:「臣恐千載之後,言陛下易於裁弟,難於廢子。」
義隆默然。
休明母潘有寵于義隆,義隆以廢立之謀告之。
潘請赦,弗許,遂告休明。休明馳報劭,劭知己當廢 ,遂夜召左右隊主陳、叔兒、詹齊帥張超之、任建之等總二千餘人被甲自衛。又召左衛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積弩將軍王正見,又呼左軍長史蕭斌。劭曰:「朝廷信讒,當見罪廢,內省無過,不能受枉,明當入殿,卿等必不得異。」
乃遍拜告哀。眾皆驚,不得答。袁淑良久曰:「自古無此類,願加善思。」
劭怒變色,於是左右咸雲伏聽令旨。明晨斬淑。劭守萬春門,乃告門者曰:「我受敕入,有所收,可助我督後隊令速。」
劭又詐義隆敕云:「魯秀謀反,汝明可守關,將兵入討也。」
故士卒信之。
超之等率十餘人走入雲龍門,拔刃徑登含章殿。義隆夜與徐湛之屏人閒語,時猶未訖,門戶並無侍衛。義隆迫急,以幾自鄣,兵刃交下,五指俱落。超之斬義隆,徐湛之為亂兵所害。劭分遣掩江湛之,斬之。
休明時在西州,來屯中堂。劭又使兵殺休明母。是日,劭登殿受璽綬,下書曰:「徐湛之、江湛殺逆無狀,吾勒兵入殿,已無所及,號惋崩恤,心肝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兇克殄,卜世靈祚,永享無窮,思與億兆覃茲更始,可大赦天下,改元嘉三十年為太初元年。」
劭弟駿,時為江州刺史。先以西陽蠻反,義隆令東宮步兵校尉沈慶之、襄陽太守柳元景、司空中兵參軍宗慤並討之。
駿出次五洲,斬劭使于軍門。司徒義宣、雍州刺史臧質、司州刺史魯爽同舉兵。駿以沈慶之、柳元景、宗慤為前軍。駿諮議參軍顏竣專主軍謀。劭葬義隆,託疾不出。臧質子敦逃走 ,劭乃悉聚諸王及大臣徙入城內,移南岸百姓渡淮,貴賤皆被驅逼,建業淆亂。駿等發尋陽,檄至,劭乃移駿數子于侍中省,義宣諸男于大倉屋,以兵守之;使其將魯秀、王羅漢等為水陸之備,休明乃蕭斌為之謀主;焚除淮中船舫。駿至南洲,頓漂洲,令柳元景等擊劭,劭眾崩潰,奔走還宮。義恭單馬奔駿,勸即位。劭大怒,遣休明就西省殺義恭子南豐王朗等十二人。
駿乃僭即大位於新亭。於是擒劭、休明,並梟首大桁,暴屍于市,經日壞爛,投之水中 ,男女妃妾一皆從戮。時人為之語曰:「遙望建康城,小江逆流縈,前見子殺父,後見弟殺兄。」
興光元年,駿改年曰孝建。其中軍府錄事參軍周殷啟駿曰:「今士大夫父母在而兄弟異計,十家而七;庶人父子殊產,八家而五。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饑寒不相恤,又疾讒害其間,不可稱數。宜明其禁,以易其風。」
俗弊如此,駿不能革。
臧質遣使說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曰:「有大才,負大功,挾震主威,自古鮮有全者。宜在人前,早有處分。」
義宣使要豫州刺史魯爽、兗州刺史徐遺寶、司州刺史魯秀等 ,克秋起兵。爽時昏醉,即日便戴黃標,稱建平元年,板義宣為天子,遣信至建業迎弟瑜。由是駿知爽反,惶懼,欲遣迎義宣,其竟陵王誕執議不許,乃遣左衛將軍王玄謨率眾討爽,領軍將軍柳元景、鎮軍將軍沈慶之討義宣。臧質不戍大雷,馳報義宣,抗表以誅元景為名。遣軍就質,使爽與質會于江上。玄謨屯兵梁山。義宣率眾至尋陽,與質俱下。雍州刺史朱修之不從義宣。臧質進計曰:「今萬人取南州,則梁山中絶;萬人守梁山,玄謨必不敢動。下官浮舟外江,直向石頭,此上策也。」
義宣將從之,其諮議劉諶之曰:「質不求前驅,凶志難測,不如盡鋭攻梁山,事克,然後長驅,萬安之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