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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兄笑而聽之,為立黌舍,聚徒二百。蘭讀《左氏》,五日一遍,兼通《五經》。先是張吾貴以聰辨過人,其所解說,不本先儒之旨。唯蘭推《經》、《傳》之由,本注者之意,參以緯候及先儒舊事,甚為精悉。自後經義審博,皆由於蘭。蘭又明陰陽,博物多識,為儒者所宗。瀛州刺史裴植征蘭講書於州城南館,植為學主,故生徒甚盛,海內稱焉。
又特為中山王英所重。英引在館,令授其子熙、誘、略等。蘭學徒前後數千,成業者眾,而排毀《公羊》,又非董仲舒,由是見譏于世。永平中,為國子助教。延昌中,靜坐讀書,有人叩門,門人通焉,蘭命引入。其人葛巾單衣,入與蘭坐,謂蘭曰:「君自是學士,何為每見毀辱,理義長短,竟知在誰,而過無禮見陵也。今欲相召,當與君正之。」
言終而出。出後,蘭告家人。少時而患卒。
孫惠蔚,字叔炳,武邑武遂人也,小字陀羅。自言六世祖道恭為晉長秋卿,自道恭至惠蔚世以儒學相傳。惠蔚年十三,粗通《詩》、《書》及《孝經》、《論語》;十八,師董道季講《易》;十九,師程玄讀《禮經》及《春秋》三《傳》。周流儒肆,有名于冀方。
太和初,郡舉孝廉,對策于中書省。時中書監高閭宿聞惠蔚,稱其英辯,因相談,薦為中書博士。轉皇宗博士。閭被敕理定雅樂,惠蔚參其事。及樂成,閭上疏請集朝貴于太樂,共研是非。秘書令李彪自以才辯,立難於其間,閭命惠蔚與彪抗論,彪不能屈。黃門侍郎張彞常與游處,每表疏論事,多參訪焉。
十七年,高祖南征,上議告類之禮。及太師馮熙薨,惠蔚監其喪禮,上書令熙未冠之子皆服成人之服。惠蔚與李彪以儒學相知,及彪位至尚書,惠蔚仍太廟令。高祖曾從容言曰:「道固既登龍門而孫蔚猶沉涓澮,朕常以為負矣。」
雖久滯小官,深體通塞,無孜孜之望,儒者以是尚焉。
二十二年,侍讀東宮。先是七廟以平文為太祖,高祖議定祖宗,以道武為太祖。祖宗雖定,然昭穆未改。及高祖崩,祔神主于廟,時侍中崔光兼太常卿,以太祖既改,昭穆以次而易。兼御史中尉、黃門侍郎邢巒以為太祖雖改,昭穆仍不應易,乃立彈草欲按奏光。光謂惠蔚曰:「此乃禮也,而執法欲見彈劾,思獲助于碩學。」
惠蔚曰:「此深得禮變。」
尋為書以與光,贊明其事。光以惠蔚書呈宰輔,乃召惠蔚與巒庭議得失,尚書令王肅又助巒,而巒理終屈,彈事遂寢。
世宗即位之後,仍在左右敷訓經典,自冗從仆射遷秘書丞、武邑郡中正。惠蔚既入東觀,見典籍未周,乃上疏曰:「臣聞聖皇之禦世也,必幽贊人經,參天二地,憲章典故,述遵鴻猷。故《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則《六經》、百氏,圖書秘籍,乃承天之正術,治人之貞范。是以溫柔疏遠,《詩書》之教;恭儉易良,《禮樂》之道。爻彖以精微為神,《春秋》以屬辭為化。故大訓炳于東序,藝文光于麟閣。斯實太平之樞宗,勝殘之要道,有國之靈基,帝王之盛業。安上靖民,敦風美俗,其在茲乎?及秦棄學術,《禮經》泯絶。減興求訪,典文載舉,先王遺訓,粲然復存。暨光武撥亂,日不暇給,而入洛之書二千餘兩。魏晉之世,尤重典墳,收亡集逸,九流咸備。觀其鳩閲史篇,訪購經論,紙竹所載,略盡無遺。臣學闕通儒,思不及遠,徒循章句,片義無立,而茲造曲覃,廁班秘省,忝官承乏,唯書是司。而觀、閣舊典,先無定目,新故雜糅,首尾不全。有者累帙數十,無者曠年不寫。或篇第褫落,始末淪殘;或文壞字誤,謬爛相屬。篇目雖多,全定者少。臣今依前丞臣盧昶所撰《甲乙》新錄,欲裨殘補闕,損並有無,校練句讀,以為定本,次第均寫永為常式。其省先無本者,廣加推尋,搜求令足。然經記浩博,諸子紛綸,部帙既多,章篇紕繆,當非一二校書,歲月可了。今求令四門博士及在京儒生四十人,在秘書省專精校考,參定字義。如蒙聽許,則典文允正,群書大集。」
詔許之。
又兼黃門侍郎,遷中散大夫,仍兼黃門。久之,正黃門侍郎,代崔光為著作郎,才非文史,無所撰著,唯自披其傳注數行而已。遷國子祭酒、秘書監,仍知史事。延昌二年,追賞侍講之勞,封棗強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肅宗初,出為平東將軍、濟州刺史。還京,除光祿大夫。魏初已來,儒生寒官,惠蔚最為顯達。先單名蔚,正始中,侍講禁內,夜論佛經,有愜帝旨,詔使加「惠」,號惠蔚法師焉。
神龜元年卒於官,時年六十七。賜帛五百匹,贈大將軍、瀛州刺史,謚曰戴。
子伯禮,襲封。伯禮善隷書。拜奉朝請、員外散騎侍郎、寧朔將軍、步兵校尉、國子博士。卒,贈輔國將軍、巴州刺史。子產同,襲。少有才學,早亡,時人惜之。
徐遵明,字子判,華陰人也。身長八尺,幼孤好學。年十七,隨鄉人毛靈和等詣山東求學。至上黨,乃師屯留王聰,受《毛詩》、《尚書》、《禮記》。一年,便辭聰詣燕趙,師事張吾貴。吾貴門徒甚盛,遵明伏膺數月,乃私謂其友人曰:「張生名高而義無檢格,凡所講說,不愜吾心,請更從師。」
遂與平原田猛略就範陽孫買德受業。一年,復欲去之。
猛略謂遵明曰:「君年少從師,每不終業,千里負帙,何去就之甚。如此用意,終恐無成。」
遵明曰:’吾今始知真師所在。”
猛略曰:「何在?」遵明乃指心曰:「正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