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身後的一艘艦船被直衝過來的熱那亞戰艦把整個舵給削掉了,就像一條死魚癱在海面上,兩艘熱那亞戰艦一左一右夾住了它,這條船簡直成了活靶子,成了屠宰場,不時傳來令人心悸的慘叫聲。火把一個個飛上這條船,很快,整條船熊熊燃燒起來,一些活着的威尼斯士兵在跳海逃生。
馬可的迂迴側擊,並沒有得到其他戰艦的響應。很多威尼斯戰艦要麼陷入熱那亞艦隊的合圍,正在苦戰;要麼被自己一方的船卡住,無法衝出來。整個威尼斯艦隊一片混亂。
熱那亞艦隊以重型戰艦作為主要的突擊力量,數量眾多的靈活快速的小型艦艇穿行在海面,配合大艦一次次向威尼斯人發起猛烈的衝擊。
馬可剛剛從側翼衝入熱那亞人的艦群,馬上就被包圍,花了很大的代價才擺脫掉。沒等他再度作出規避動作,熱那亞人又纏住了他。
一次次地合圍,一次次地突圍,馬可的船上躺滿了士兵的屍體,但他們仍在不屈不撓地衝殺。
夜幕的降臨,並沒有給威尼斯人帶來好運。十幾艘燃燒的艦隻如同一個個巨大的火把,將海面照得通明。威尼斯艦隊開始向後退卻,得勢不饒人的熱那亞艦隊緊追不捨。
在馬可的印象中,
9月
6日的夜晚太難熬了,然而又是如此短暫。還沒等他們緩過勁來,天已放亮,馬可絶望地發現熱那亞人又一次圍住了他們。
一方在為勝利而奮鬥,另一方則為逃命而廝殺。趁着馬可他們驚魂未定之際,一艘熱那亞戰船逼了過來,船上的士兵迅速用鈎錨鈎住了馬可他們的船舷。熱那亞士兵蜂擁而上,雙方展開了一場生死搏鬥。甲板上充斥着兵器的撞擊聲和受傷倒地的慘嚎聲。
十幾個熱那亞士兵衝向船尾,他們想控制船舵。馬可正站在舵手身旁,他揮舞長劍,抵擋着四面八方伸出來的大刀、長矛。幾個威尼斯士兵一看艦長被圍,衝出來保護馬可。
這是一場極為殘酷的戰鬥。雙方幾十年的積怨,使得人們像一群瘋狂的野獸。甲板上到處是鮮血和殘破的肢體。馬可用劍割斷了一名熱那亞人的喉嚨,聽得上面一陣歡呼。
他抬頭張望,一個動作敏捷的熱那亞士兵已經爬上了主桅杆,一把扯下了聖馬可雄獅旗,丟進了大海之中。
馬可知道,他的船完了。正當他一愣神的工夫,一條大棍重重地砸在他的頭盔上,他兩眼一黑,倒在甲板上,完全失去了知覺。
這場海戰以威尼斯人的慘敗而告終。威尼斯艦隊几乎全軍覆沒。上千名威尼斯人成了俘虜。
「這是在什麼地方?」馬可吃力地抬起頭,四下看了看。昏暗的船艙中有一種令人作嘔的惡臭,在他周圍有幾十名威尼斯士兵,人群中不時傳來呻吟和低語聲。馬可感覺自己的頭像裂成兩半一樣,他努力集中精力,定下神來,總算明白過來,這是熱那亞人的船,自己當了戰俘。
馬可重新躺了下去。他獃獃地望着頭上的艙板,良久長嘆一聲。「真窩囊,打的什麼仗,莫名其妙就敗下陣來,要是有大汗軍隊中的火銃就好了,熱那亞人根本無法靠近自己,恐怕只剩挨打的份了。」馬可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元朝。
很快,他又昏睡過去。
陣陣歡呼聲喚醒了馬可,他聽到船停靠碼頭的碰撞聲和拋錨的聲音,熱那亞到了。
艙蓋「砰」地打開了,馬可和他被俘的夥伴們被趕上甲板。馬可頭還很痛,他踉踉蹌蹌地擠出人群,向四周■望。
令人驚異的熱那亞。即使馬可見過無數美景,依然被熱那亞的秀麗吸引住了。大理石的宮殿在陽光下閃閃放光,大教堂的尖頂直插天際,樓房、城堡、高塔散落在綠色的大地上,無數的橄欖樹裝點着巍峨的山巒。
「快,快走!」熱那亞士兵的叱責聲打破了馬可短暫的享受。
熱那亞艦隊一艘接一艘地停泊在碼頭旁,被俘來的威尼斯船隻,船尾向前,倒曳着旗幟,拖進了港灣。
馬可夾在戰俘隊裡被驅趕上岸,由全副武裝的士兵押解,穿過肆意嘲弄他們的人群。狹窄的街道似乎永無盡頭。他們來到一座用高牆圍着的巨大的院子裡,馬可明白,他的囚禁生活開始了。
陰暗潮濕的大牢房裡,擠滿了人,大家沮喪地躺在石頭地散鋪着的齷齪稻草上,每天送來的一點苦澀的麥片粥和變了味的陳麵包,總要引起一番爭鬥。
不久,因馬可的身份,他從大牢房裡被轉移到了樓上的小牢房。對於他來說,這是巨大的改善。
小牢房雖小但很整潔,沒有下面的惡臭。牆角靠鐵欄杆的窗戶下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有幾卷羊皮紙和一本祈禱書,屋子兩邊各放著一張小矮床。一個中年人正在桌邊往杯子裡倒水。「你是誰?」他好奇地盯着馬可。
「威尼斯人,馬可·波羅。你呢?」「比薩人,魯斯梯謙。怎麼進來的?」「可以坐下嗎?」馬可問道。魯斯梯謙點了點頭。
馬可向他講述了這次大海戰的情況,魯斯梯謙笑着說:「這下好了,有人做伴,坐牢也有趣多了。耐下性子吧,什麼時候出去,就看你們國家的態度了。我在這兒已經整整住了
14年了,
1284年的夏天,我們的艦隊在阿模河口被熱那亞艦隊打敗,可能將近有一萬人被俘,我很幸運,就進來享受了。該死的比薩老爺們,折騰到現在也沒個結果,大概早把我們忘了。」魯斯梯謙寬厚的臉上現出怒色。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魯斯梯謙和馬可成了知心好友。
獄中的生活寂寞、無聊,為了打發時間,兩個人互相講些奇聞逸事,馬可則講起了他在亞洲的種種見聞。
魯斯梯謙聽得目瞪口獃,這一切對他來說太神奇了。「你的故事比我的精彩多了。」他微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