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偉壯麗的教皇府邸,幾個武裝士兵悠閒地在巡邏。三個人來到了邊門,尼可羅向門口的衛兵簡單地陳述了一番,提出要見教皇。
不一會兒,一位秘書躊躇滿志地走了出來。尼可羅急忙上前,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年輕的秘書默不作聲地聽著,等尼可羅說完之後,說:「請諸位暫等片刻,我去告訴教皇,由他決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三個人焦灼不安地在門外等着,他們不僅是在等候教皇的召見,更是在等候對他們命運的判決。
邊門開了,那位年輕的秘書走了出來,馬可竭力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惜一無所獲。秘書表情依舊,但他的話卻似炸雷一般震撼着三個威尼斯人:「教皇不能召見你們。」
「為什麼?我們是教皇的使節啊。」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說,他們還拿出了金牌給秘書看。
「教皇格里戈裡十世的手書呢?忽必烈皇帝的信呢?”秘書向他們伸出手,”憑什麼說你們是教皇派往元朝的使臣。金牌本身說明不了什麼。」
「教皇交代使命時當時維琴察的威斯基·尼古拉修士和的黎波里的特瑞波里·威廉修士在場,他們曾陪同我們到達小亞美尼亞,他們可以作證。」尼可羅說。
「這兩位教士不知在何方,也可能早已不在人世,無法找到他們。」
秘書搖了搖頭,「這樣吧,我再去查一下檔案中有無記載。明天你們再到這裡來。」
檔案維繫着他們最後的一綫希望,這也是他們一生中最痛苦的等待。然而,殘酷的現實粉碎了他們的期盼。這次秘書的臉上冰冷似鐵,告訴他們,關於格里戈裡十世遣使赴元朝在檔案中沒有任何記載。看得出,他從半信半疑變為不相信。
他想不出如此重要的使命,教皇格里戈裡十世為什麼要派三個世俗的威尼斯商人,而正史中又不見任何記載。
最後,他認定這三個威尼斯人不是騙子就是妄想狂。
最後一扇門對他們關上了。尼可羅、馬飛阿、馬可有口難辯:「難道這是天意嗎?」馬可衝著藍天大吼一聲。
依照尼可羅和馬飛阿的意思,還想去找威尼斯大公和元老院。馬可卻打不起任何精神,這一次求證經歷,几乎打垮了他不屈的意志。「算了,別去了,他們更不會相信我們,
20多年了,這些人還是井底之蛙。他們蒙上眼睛,拒絶承認基督教之外的世界。
元朝對於他們來說,不僅是神秘的東方,更是地獄,是野蠻人聚居的地方。我們所經歷的一切,對於他們的智力來說,太高了一點,他們無法理解。可憐的人們。」馬可說不下去了,悲憤充滿了他的胸膛。
尼可羅和馬飛阿沉默良久,長嘆一聲,「罷了,萬事皆休。」
「不,還沒有休。”馬可的傲氣又起來了,“我不會甘心于此的。」
從教廷到威尼斯,這並不算太遠的路程,竟讓他們覺得比從元朝回來的路還要漫長,還要難走。
他們以生命為代價,完成了教皇格里戈裡十世交付的使命,誰承想教廷竟然不相信他們,不再需要這一切。真像是一場噩夢。
從往日榮耀的頂峰一下墜入絶望的深淵,馬可就這樣開始了他的第二人生,開始了他更為艱難困苦的人生。
不屈的馬可像一位勇敢的鬥士,再一次發起了挑戰。他堅信明天,堅信未來。
馬可在幻想著。
第十一章
永不言悔尼可羅和馬飛阿已是
60開外的人了。兩度長途遠征,風餐露宿,損害了他們的健康,教廷之行,徹底粉碎了他們心中的理想和希望。兄弟倆真的消沉了,不想再奔波,甚至不願證明自己的過去。暮年之際,還能享受到溫馨的家庭生活和天倫之樂,知足了,隨別人怎麼去說。
馬可很能理解父親和叔叔的心境,辛苦了一輩子,安享晚年是很低的要求了,何必再讓他們為往日的一切去拚搏呢。
馬中接受不了這一冷酷的事實,不被人理解是痛苦的,但被人錯誤地理解則更痛苦。因為馬可在和人們談起元朝時,總是愛用「超過百萬」這個形容詞,一些好事之徒居然為他起了一個「百萬馬可」的綽號。到後來,「百萬馬可」成了假、大、空的代名詞。漸漸地,沒有什麼人對他的傳奇經歷感興趣。
每每走到街上,迎接他的是路人怪異的眼光和孩子們「百萬馬可」的喊聲。這種對人格的惡意攻擊,令他忍無可忍。
心高氣傲的馬可一反往日率直的天性,不再和無知的人們去爭論,他在等待機會,等待能證明他才華的時刻。
回國途中,在經過南巫裡時,馬可曾採集了不少蘇枋的種子。蘇枋是熱帶植物,可以作為染料,樹皮也可以入藥。馬可在院子裡開了一小塊地,把蘇枋種子播種下去。每天馬可的一件重要工作就是給蘇枋澆水,他以這種方式來消磨無聊的時光。
幾個月過去了,水澆了不少,就是不見種子發芽。終於有一天,馬可耐不住了。他用小鏟子挖開土一看,種子已經爛得差不多了。此時馬可方纔恍然大悟,威尼斯的氣候太涼了,喜好濕熱的蘇枋怎麼可能在這裡成活。
就在馬可從事農耕的時候,威尼斯的形勢變了。
1294年,阿雅斯海戰慘敗後,威尼斯人一直耿耿于懷。趾高氣揚的熱那亞人儼然以海上霸王自居,根本不把威尼斯放在眼裡,威尼斯的海上交通綫岌岌可危,這直接威脅到威尼斯的生存和發展,商人們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受到限制,熱那亞人對威尼斯商船和貨物課以重稅,商人們群情激昂,忍無可忍,他們一再要求元老院採取必要的措施。
戰爭的陰雲愈逼愈近。威尼斯城內談論的焦點,就是戰爭,徹底打敗熱那亞,重新奪回海上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