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忽必烈從沉思中抬起頭來,他看見坐在右下方椅子上的闊闊真,眼中的期盼、哀求還有一絲羞怯,終於下了決心:「朕同意你們的請求,回去作好準備吧。」闊闊真和三位使臣急忙跪下叩拜謝恩。
兀魯■走後,尼可羅、馬飛阿和馬可就開始坐立不安了,尤其是估計三位波斯人入朝之後。尼可羅背着手,在屋子裡轉來轉去;馬飛阿回家的心情最急迫,正不停地向上帝祈禱;只有馬可很沉穩地坐著,他知道決定權在大汗,三位波斯人和闊闊真肯定會竭力爭取的,因為這事關他們自己,只要大汗重視這場婚事,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馬可所料。兀魯■等入朝後僅一個多小時,內侍就傳下大汗的旨意,立刻宣尼可羅、馬飛阿和馬可進宮。
忽必烈坐在高台之上的龍椅裡等着他們,殿內的王公大臣俱已退朝回去了。大殿內顯得愈發空蕩。
馬可他們跪拜已畢,樹起耳朵準備聆聽大汗聖諭。馬可偷偷看著高高在上的忽必烈,心裡突然感到一陣酸楚。當年自己踏上這片國土時,正是風華少年,而大汗只是盛年,如日中天,福澤大地,到如今,自己已入中年,大汁更是耄耋之年,往日之風采已不復存在,只有他的無尚的威嚴永遠不變。
忽必烈親切而慈祥,不像是大汗,倒更像是位長者。這破天荒的禮遇,讓三個威尼斯人受寵若驚。「你們難道一定要回去嗎?”忽必烈對他們的離去感到非常的惋惜和眷戀。“你們追隨朕快
20年了吧,朕也老了,像你們這樣的老人,朕身邊已經不多了。
現在,你們又要走了。」
忽必烈的話中帶著濃重的傷感。
「闊闊真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回去探完親就儘快返回,希望你們回來的時候,朕還能再見到你們。」馬可覺着鼻子一陣發酸,他哽嚥著說,永遠忘不了大汗的恩德,一定再回來為大汗盡犬馬之勞。尼可羅和馬飛阿重重地叩了一個頭,表示一定不讓大汗失望。
忽必烈又下令替他們鑄造兩塊金牌,上面鐫刻着他的命令。在他的疆土內,無論什麼地方,他們都有自由和安全行動的權利,地方官員對他們一行,必須保證一切需要。同時,忽必烈還準備了一批信札,要他們分別轉呈羅馬教皇,法蘭西國王、英吉利國王、西班牙國王和其他基督教國的國王。
「打算什麼時候啟程?」忽必烈問他們三個。
「來年開春就走,」尼可羅回答道。
「為什麼如此倉促?」忽必烈轉頭問馬可。
「此時正值東北季風,南行一路順風,錯過這個季節恐怕又要耽擱一年了。」忽必烈知道這是馬可的經驗之談。最後,他又命馬可等做好充分的準備,並下令有關各方必須積極協助。
時間很緊,只剩二三個月了。他們三個作了分工,馬可負責外勤,尼可羅負責和兀魯■等聯絡,馬飛阿則準備他們自己的行裝。
馬可考慮再三,決定再帶察罕千戶同行。一方面因為察罕武藝高強,能統兵打仗,有他在,再加上一批勁卒,一般情況足以應付;另一方面察罕見多識廣,跟隨自己多年,可負重任。察罕滿口應承,上次的航行給他留下了極好的印象和鼓鼓的錢袋,這次送王妃,人多勢眾,更是小菜一碟。
依兀魯■等人的意思,還要帶上些食物用品,馬可一口回絶了。王妃驚人的嫁妝,馬飛阿準備的大捆小扎的箱包,各人的行李,加上一幫嬌滴滴的宮女,這些就夠他頭痛的。如果再拖上一大堆日用品,就是到夏天也未必到得了泉州。馬可告訴三個波斯人,到了泉州再補足給養,徵調船隻和水手。
現在的任務只有一個,做好一切準備,待冰消雪融立馬上路。
各地官府對他們此行給予了很大的幫助,尤其是泉州路總管,更是調派得力幹將,征發了一批堅固的海船和富有經驗的水手,又蒐羅了許多各式各樣的海圖,並按忽必烈的旨意,為他們準備了兩年的糧食。細心的總管還讓人從藥鋪搞來了一批藥品,以備急需。
馬可親自來到港口,檢查船舶情況。他看到這些船,大感滿意,比起上次他出海的船,真有天壤之別。這些船都是由松木製造的,大船有五六十個船室;每船分隔成十餘艙,用厚板嚴密隔開,這樣即使船身偶有損壞,也不致沉船;船上有四根桅,可揚九帆;無風時用櫓,這大櫓得四名水手操作。大船上水手就達
200人,小船也有五六十名水手。
泉州總管為他們準備了
14艘船,其中有四艘大船。船隊整齊地停泊在港灣中,浩浩蕩蕩,正像一隊威武的雄獅。兀魯■見此景,更是樂不可支。
船隊緩慢地開始駛離泉州港。
馬可站在船頭,向岸邊送行的泉州路官員們揮手致意。馬可凝望着漸漸遠去的一切,望着那熟悉的山和水,那港灣中如林的桅杆,潸然淚下。這裡有他的青春年華,有他的憧憬和事業,有他的愛和恨。他把自己
17年的生命留在了這片神奇的國土上,而且是最好的時光。
站在岸上的時候,馬可的情緒是亢奮的,等到了船上,他只覺得依戀、傷感、愁惘,甚至是一縷淒涼。回家了,帶回了自己的燦爛,帶回了這裡的美麗。
一整天,馬可的心緒都無法平靜,難以集中注意力於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