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的死,對馬可的打擊非常之大。對於他來說,真金既是皇太子,又是良師益友。他真希望真金能登上皇位一展鴻圖,可是這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看得出,真金的死對忽必烈的打擊也很大。忽必烈更加衰弱了,也更疏於朝政。
朝內鬥爭暫時告一段落,但是漠北又風雲突變。
先是昔裡吉叛亂,好容易將這些蒙哥和阿里不哥的後裔們平息下去。
1285年,篤哇、卜思巴等率兵
12萬東犯,察合台之孫、元軍統帥阿只吉大敗而歸;
1286年,海都、篤哇又聯兵進擊別失八里,伯顏率軍與之在洪水山展開激戰,結果都元帥、宣慰使綦公直、總管李進兵敗被俘,海都和篤哇揮軍東進,哈密一度失守。為了對付海都、篤哇等人的侵擾,忽必烈不得不在阿爾泰山和天山一綫屯駐大量精鋭部隊,並派親王和重臣鎮守,這條漫長而人煙稀少的邊境綫,牽制住了幾十萬大軍,每年的軍需物資就是一個沉重的負擔。儘管如此防範,依然狼煙四起,真是摁下葫蘆浮起瓢。
早在
1284年,北京宣慰使亦力撒合密報,乃顏心存異志,日後必會反叛,請朝廷預作準備。乃顏,這位左手諸王答裡台斡赤斤的後代、有名的塔察兒國王的孫子,一開始在西北諸王和昔裡吉叛亂時還站在忽必烈一邊,但這些人已經習慣于恣行攘守、搾取無厭,忽必烈實行漢法而規定的制度法令束縛了他們,因而極為不滿,在海都的鼓動下,乃顏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1286年
2月,中書省認為東北諸王本就桀驁不馴,宣慰司位輕言微,無法管理,於是撤銷山北、開元、遼東等路宣慰司,設東京等行中書省,這也是忽必烈的防範措施。誰知乃顏帶頭激烈反對,忽必烈只得撤遼陽等行中書省,恢復咸平、北京等三道宣慰使司。忽必烈的退讓,使乃顏等感到大汗的天威漸漸不足為懼。
關於乃顏準備舉兵叛亂的消息從不同渠道傳向大都。如何對付乃顏,朝廷上下,議論紛紛,莫衷一是。乃顏在諸王中頗有點影響力,且有統領東北諸軍之權,忽必烈非常謹慎,在情況不明時,決不貿然採取行動,儘可能拉住乃顏,避免事變。
可是,從中書省、樞密院、北京宣慰使司等處呈上的奏摺多有不同,忽必烈急需第一手資料。此刻,他想起了勇敢謹慎、精細過人的馬可。
時已深秋,茫茫大草原被染上了片片金黃。天空中,一群群的大雁在向南飛翔;風,裹着陣陣寒意掠過大地。寂寞的驛道上,只有一小隊人馬匆匆向北行進。
馬可走在這一小隊人馬的前面。一路上,他沉默寡言,對周圍的一切視若不見,失去了往日的興趣。他對這次使命的成功與否,不抱太大的希望。
越走近乃顏的領地,馬可感到戰爭的氣息就越濃。一群群全副武裝的騎兵,在四面八方出現,前進的方向都是乃顏的領地,如此大規模的軍事集結,讓馬可感到異常震驚。
也許是因為馬可是基督徒的原因,乃顏很快就召見了他。馬可跟隨一名侍者走進乃顏那巨大的帳篷,他沒有理睬門邊衛士們的挑釁的目光。
乃顏坐在鑲金繡花的矮榻上,看見馬可進來,高興地笑了。
「大汗有什麼聖旨嗎?」乃顏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
馬可輕輕搖了搖頭:「王爺,您雄居一方,是國家的棟樑,大汗只是希望您過得愉快,希望您能為國分憂……”乃顏一揮手,打斷了馬可的話:“乃顏尊敬大汗,也欽佩大汗的蓋世武功,可是他現在還像是蒙古人嗎?還像是偉大的成吉思汗的子孫嗎?他離開了草原,在漢地建城,用這麼多令人難以容忍的漢法來管束我們,動輒得咎,他想把我們圈在高高的城牆裡,這辦不到,我們是草原上的雄鷹,不是一群綿羊。你回去告訴大汗,我們只是希望自己還像個蒙古人。」
乃顏口口聲聲「我們」、「我們」,馬可知道在他背後已經聚集了一批桀驁不馴的諸王。果然,馬可向乃顏鞠躬告辭出了帳篷之後,發現在這片無邊的帳篷城裡,不光飄着乃顏綉着景教十字架的旗幟,還有幾面他不認識的親王的旗幟。
「王爺的魅力是非凡的。」馬可順勢奉承了幾句。陪同馬可的王府官高興了起來,嘮嘮叨叨地告訴他,有合赤溫的曾孫哈丹禿魯干、勝納哈兒,闊列堅的曾孫也不幹等人正在此處。
正說著,一大隊騎兵從他們面前呼嘯而過。隊伍正中有一位頭戴罟罟皮帽、身披毛皮大氅的體格高大健壯的青年女子。王府官看馬可愣愣地獃看著,笑着告訴他這是海都王的女兒艾吉阿姆。馬可一下想起來了,這位公主可是聲名遠揚,因為她立了個規矩,凡是與她角力並能打敗她的青年男子,就可以娶她。
霎時間,多少人想入非非,蠢蠢欲動,但就是沒有一個男的不敗下陣來,每個人都被罰送公主一百匹馬,几乎天下無敵的公主差不多贏了一萬匹馬。她也在這兒,馬可暗想事態的嚴重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除了隨處可見的士兵外,細心的馬可還發現乃顏囤積了大量的軍械和糧草,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其數量足夠
10余萬大軍用的。
回去的路上,馬可的心情很沉重,乃顏在他告辭時說的幾句話,一直在他耳邊迴響:「你難道忘了自己是作為教皇特使來到這裡,宣揚基督教義的嗎?」不管怎麼說,乃顏的旗幟上綉着十字架,無論如何自己要儘力避免這場戰爭,避免百姓遭受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