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忽必烈如此喜歡阿合馬。有一天,他專門去問賀勝,賀勝見馬可向他求教,得意揚揚地把一切都告訴了馬可。「你我雖然同為怯薛,可你來的時間不長,有所不知啦。」賀勝喜洋洋地晃着他的大腦袋,「阿合馬是花剌子模費納客忒人,早年投靠察必皇后的父親按陣那顏,後來隨察必皇后陪嫁過來,是皇后斡耳朵的侍臣。
他聰明伶俐,又通數國語言,好言財利,大汗很喜歡他,命他為諸路都轉運使,專管財賦,從此便青雲直上。」賀勝臉上顯出一副羡慕的神情。
1282年
3月,大都的氣候很異常。非但見不到一絲春的蹤跡,反而覺得比冬天更冷,早春寒風在大街小巷中呼嘯,市面上冷冷清清。保持着遊牧民族習性的忽必烈卻不願因氣候更改北巡上都的時間。整個宮中都在為忽必烈去上都消暑而忙碌。
忽必烈親自選定吉日,準備起駕。皇后、嬪妃、太子、諸王、大臣們一齊隨行。皇宮前的廣場上,數以千計的宮車一眼望不到頭。忽必烈的御用之物和大批牛羊畜群早已啟行。
身穿青、緋、紫等色寶相花袍、頭戴錦帽的怯薛衛士作為前導,開始向前引進;一群群頭戴金鳳翅兜鍪、身披鎧甲、足蹬雲頭靴的將軍們護衛在禦駕左右;文官們騎馬緊隨其後,鼓樂喧天,車聲隆隆。前鋒已經走了半天,殿後的隊伍還沒離開廣場。
馬可和留守大都的官員們一直把大汗送到距大都健德門
20里的大口,眾人才止住腳步。待回到城裡,已是上燈時分。這次北巡,賀勝搶着要去,馬可正想好好休整一下,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缺少了大汗的皇宮一下變得空空蕩蕩,悄然無聲。整個權力中心已經移到了上都,大都只剩些商人。都城內官員們的職責,不過是閉門留守,開門宣徽。阿合馬照例鎮守大都,統管一切。
馬可除了按時進宮當值,別無他事,閒暇之餘,或走馬觀花,或陪陪父親和叔叔。自馬可來大都後,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如此悠閒的生活。
平靜有時往往蘊含著一場大風暴。馬可很快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總有一種要出事的預感。連續三天,馬可都發現皇城之外有三三兩兩的人在窺視宮內,這些人似乎不像是好奇,而且一般人也沒有這個膽量在這一帶停留,其中有兩個人很面熟,可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馬可滿腹狐疑,但並沒有急於上報。
這天,留守宮內的怯薛長正好要馬可送一份公文到樞密院,他來到樞密副使張易的門前,門緊閉着。馬可敲開房門,發現屋內除了張易外,還有兩個人,他們見馬可進來,神色驚慌,馬可一下認出這倆人正是經常窺視皇宮的。
張易接過文書,客套了幾句,擺出一副送客的樣子,見馬可目不轉睛地盯着另外兩個人,只好上前介紹:「這位是馬可大人,這兩位是益都千戶王著和高和尚。」
馬可對王著沒有印象,但一說高和尚,他馬上想起來了,此人自稱有神術,能夠役鬼為兵,遙制敵軍,二年前曾隨和禮霍孫出征漠北以試驗神術,結果無功而返。本就不信神神鬼鬼的馬可還把它當作笑話講給父親和叔叔聽。後來,高和尚僵臥家中,說是死了,
40天後,又復出,四處揚言他再生,搞得大都沸沸揚揚,人所皆知,不少官員、軍士爭相趨拜,收了一大批徒弟。這高和尚鬼知道是死是活,他們跑到軍事重地樞密院幹什麼?馬可怎麼也想不出所以然。
3月
17日,寒流已過,氣溫回升。人們紛紛走出家門,大街上熙熙攘攘,熱閙非凡。無所事事的馬可也出門四處遊蕩,他騎着馬,漫無目的地來到城北,突然發現在一片柳樹林裡聚集着好幾百人,內中有許多人全副武裝。馬可急忙下馬,悄悄地向樹林靠近,人群中王著、高和尚神情激昂地在說著什麼。
不一會兒,一批人持刀拿槍匆匆向居庸關方向而去。馬可覺得情況不妙,立刻策馬趕回皇宮。他想去找怯薛長,結果沒找到。
馬可經過東宮門前,東宮警衛高■喊住了他,「馬可大人,你來一下。」
馬可走過去,高■指着兩個喇嘛問他:「你有沒有聽說過太子殿下要回宮做佛事?”馬可搖了搖頭,「從來沒聽說過,再說太子殿下剛走,怎麼又要回來?」高■說:“這兩個喇嘛來傳話,還通知中書省備辦齋品供物。」
「絶對沒錯。我們怎麼敢胡亂傳話。」兩個喇嘛信誓旦旦地說。
「你見過這兩個人沒有?」高■悄悄問馬可。馬可擺擺手。可是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名堂。
「你們先回去,我們自當準備,一切等太子殿下回宮再說。」馬可讓兩個喇嘛去親告太子。
此刻的大都,一次暴動即將發生。
由於阿合馬的驕恣橫暴,引起朝野上下漢人們的憤恨。王著、高和尚聯絡了一批漢人官吏,經過周密計劃,準備趁忽必烈去上都北巡之際誅殺阿合馬。他們先派兩個假喇嘛謊稱真金回宮,一方面預先造好聲勢,一方面探聽宮中虛實。中午,王著派崔總管假傳太子令旨,命樞密副使張易發兵,于當夜會集在東宮門前。
這一切都是做給樞密院的人看的,其實張易早就知道這個計劃。傍晚,王著親自去見阿合馬,通知他真金將至,要他集合中書省官員去東宮等候。阿合馬也不相信,但又怕萬一真金真的回來,如果不去,恐怕又生事非。老奸巨猾的阿合馬左思右想,決定派心腹、中書右司郎中脫歡察兒帶幾個人出健德門,窺伺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