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着征服女王的目的,到頭來卻又被女王的真誠所征服,飄香的花朵使他暈頭轉向,得意忘形。女王送給他幾束雪蓮花,他竟感動得如同一個多情而浪漫的詩人:昨天傍晚,在白廳花園裡接到一個精美的盒子,上有御筆題字,當我打開它時,最初我以為是陛下恩賜我的殊勛寶星。而我也確被這一美妙的幻覺所深深打動。時值盛宴,滿目皆是勛章綬帶,我抵禦不住誘惑,在胸前佩上幾朵雪蓮花,以顯示我亦承蒙皇恩的寵幸。
後來,夜半三刻,我突發奇想,莫非這一切皆是幻境,也許這仙女的禮物來自另一位君王:泰坦妮婭女王
莎士比亞戲劇《仲夏夜之夢》中的仙后——作者注,她正和她的臣屬在一個風光旖旎、四周環海的小島上採集鮮花,散播神奇的花瓣,得之者據說將心醉神迷。
如果說當初他許諾女王應當有一個「真正之王位」在某種意義上還只是吊吊胃口的話,那麼隨着他們交往之加深,他愈來愈覺得如果真的那樣,對他迪斯累裡來說只能是好事。他常常產生這樣的幻想,威嚴的帝王高高在上君臨一切,而只有他能與之自由散步傾心交談,他甚至想入非非,想象俠骨柔腸的自己與仙女維多利亞將是如何親密無間地融為一體,那真是一個令人激動的太虛幻境。「我愛女王,她也許是這世上惟一我愛的人」,迪斯累裡向一位夫人這樣表露,聲音有些嘶啞。
所以迪斯累裡終於由花言巧語走向實際行動,去慫恿支持女王擁有更多的權力與尊嚴。他曾以首相的全部威信慫恿女王說她擁有解散受下院大多數擁護之內閣的合法權利。他不僅將內閣日常事務的進程隨時向女王報告,而且將每一個成員在討論中所扮演的角色透露給她。迪斯累裡的舉動令人大跌眼鏡。
因為按他的建議,女王也擁有解散由他組成之內閣的權力。但迪斯累裡知道,這種理論上之可能在他這裡卻是不會發生的,除非女王之權力發展到可以取消內閣不設首相的地步,但那樣一來豈不有更好的位置去等着他?豈不離他所夢想的太虛幻境邁進了一大步?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迪斯累裡拋出了一個提案,說英國女王應成為印度皇帝。維多利亞如同服了一道興奮劑,迫不及待地敦促首相立即將其提議付諸實現。而迪斯累裡也衝破內閣之阻力,竭力促成此事。
1876年
5月英國議會通過了加封維多利亞為印度女皇的議案;
1877年
1月
1日,維多利亞正式宣佈即位。
一向簡樸的維多利亞穿著珠光寶氣的禮服,女王皇冠上那顆早年從印度拉合爾掠奪而來的叫做「科伊努」的重
109克拉的巨大寶石閃閃發光。整齊的皇家儀仗隊奏起了英國國歌。無論是維多利亞還是所有在場的大臣都被這雄壯而華貴的場面所浸染。他們為自己作為殖民者的無恥行徑而沾沾自喜。
迪斯累裡更是陶醉其中。儀式結束後,他緊隨着富貴的仙女前往溫莎共享晚宴,他的華彩艷麗、激情充沛的致詞以及飛揚的神采與舉止已然表明,他當初端出的迷魂湯醉倒了女王也醉倒了自己。
二、一個妖魔被輕率地從魔瓶裡召出,現在她要一顯她那無邊的法力了。
迪斯累裡輕率地打開了魔瓶。維多利亞骨子深處的那種強大的權力慾與征服欲連同她那份無人能阻擋的任性重又被喚醒了,而且較以前更加瘋狂與強烈。仙女變成了妖魔,獨裁與專橫之幽靈再次在倫敦之上空徘徊、蕩漾……維多利亞矮胖的身軀裹着黑色絲絨的褶裙佩着平紋紗的飾帶,頸項上掛着沉甸甸的珍珠。她的步子從容而傲慢,她的表情冷靜而嚴肅,暗暗地透出一股專橫之氣,無法掩飾她那種咄咄逼人的霸王之相。
事實上,維多利亞對於政事之關註明顯地較以前熱心了。她開始從幽居中走了出來。她一開始還只是半正式地在倫敦露面,上救濟院和音樂會,主持國會的開幕式,在奧爾德謝特檢閲軍隊,頒發勛章。其時,自由主義運動已然落潮,平民們企圖從維多利亞的復出中找回大英帝國極盛時的那種感覺,找回一種精神上之慰藉。
歡呼聲響徹在女王耳邊,而迪斯累裡的迷魂湯又總是不失時機地端了過來,女王之激情在一片鼓雜訊中開始膨脹。
1874年
5月,剛將女兒嫁給維多利亞的次子愛丁堡公爵的俄國沙皇正在倫敦出訪。根據預先的時間安排,沙皇
20日離開倫敦,而維多利亞則于
18日去巴莫羅度假。直到這日子一天一天逼近,人們才發現這個安排有一個極大的漏洞,作為主人的維多利亞怎麼可以在客人要動身的前兩天突然離去呢?何況這客人是尊貴而傲慢的俄國沙皇!
但維多利亞卻拒絶推遲自己的行期。從她的工作之緊迫性來看,她不是不可以推遲,她只是認定,那樣一來豈不是屈從了沙皇嗎?那她的被稱做日不落帝國之女王的地位又何在?她的尊嚴神聖不可侵犯。所有的勸解都失敗了,無論是外相德比還是王子威爾斯,維多利亞都無動于衷,她已決定
18日去巴莫羅,那就得
18日非走不可。
直到迪斯累裡出面,不知他又用了一些什麼樣的花言巧語,終於說服了女王同意再在倫敦多停兩天,以便送走俄國沙皇。但這件事所體現出來的女王之固執與蠻橫已讓那些大臣們惴惴不安了。
這決不是一個好的兆頭。
三年後,即
1877年
1月
1日,維多利亞喜不自禁坐上了新印度皇帝之寶座,把對遙遠東方那個古老國度的殖民擴張大大地推進了一步。
她似乎已經不滿足於做一個英國女王而更傾心于做全球之統治者。
在維多利亞的意識裡,殖民擴張之慾望已經膨脹到了無以復加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