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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說,「我一生只為陛下而活着,也只為陛下而工作,失去陛下,便失去了一切。」
1875年
5月
24日,維多利亞迎來了她的
56歲生日,由於自由主義運動的再次低落,維多利亞開始擺脫了來自自由運動分子的責難與質問,也由於迪斯累裡的頌揚與安慰,她逐漸地從親王之死的悲哀中走了出來,她的心情十分愉快,可以說這是自
1861年以來心情最為愉快的一次。她的生日那天自然地迎來了不少高貴的客人,也接受了不少珍貴的禮品。迪斯累裡的禮品卻出人意料,那是一份以誇張的然而卻又極其「誠懇」的諛詞製作的賀詞,賀詞說:今天比肯斯菲爾德勛爵
即迪斯累裡——作者注也許本當恭賀君上威加四海,疆域遼闊,海陸軍威武強大。然而他不能,他別有一番心情。
他只能在想,他的命運來得這等奇異,讓他做了一個如此偉大君主的僕人,她那無限的仁慈,璀璨的智慧和堅強的意志,使他得以擔負起本將不堪的重任,她那不吝垂顧的同情,在困難的時刻猶如護符,處處給他以支持與鼓舞。對這統馭萬邦萬民的君主,願萬能的上帝賜以有智者所願得,有德者所堪受的一切祝福!
據維多利亞所稱,這是她收到的最珍貴最令人愉快的禮物。
當然,聰明的迪斯累裡總是不失時機地在他的這些甜蜜而空洞的言詞中加入一些實實在在的許諾,他深深地懂得征服一個女人最好的辦法是為她描繪一個美妙無比之前景,讓她對那美好之景象永遠保持一種激情,一份憧憬,自然,必要的適當的看得見摸得着的許諾將使這種激情與憧憬更加熱烈,甚至進入一種迷狂之狀態。
於是,他不止一次地慫恿女王對自身君王地位之看重,他不止一次地宣稱他將盡其所能去維護君王在政府機構中的領導地位,他甚至還不止一次地向女王鄭重其事地保證,在這個國家女王應該有一個真正的名副其實的王位。這些宣稱和許諾可以說正中女王下懷。多少年來,女王的落寞與其說來自親王的死,不如說是來自親王之後王權的旁落,自由運動深入人心而君王愈來愈成為傀儡,正是維多利亞之最大心患。現在,迪斯累裡如同一個高明的醫生切準了女王的脈搏,而且這位高明的醫生行將開出自己的藥方,這怎不令維多利亞欣喜異常呢?
1875年,迪斯累裡成功地買下了蘇伊士運河。對於英國來說這是一次偉大的勝利,因為蘇伊士運河是由歐洲進入中東乃至遠東的咽喉所在。其時,英國正在印度乃至中國大肆進行殖民擴張,蘇伊士運河將在其殖民擴張中發揮重要的戰略作用。迪斯累裡不失時機把這一切偉大的勝利之果實在言詞上拱手送給那個充滿權力慾望的女人,讓她獲得一種精神上之滿足。
簽字剛剛結束,他便立即給女王寫信,信中說:「此事剛剛辦妥,您擁有了它,陛下……
400萬鎊!而且几乎是轉手之間。只有一家銀行辦得了此事——魯茲恰爾銀行。他們的表現頗佳,以低息貸款。埃及總督的全部權益如今歸您了,陛下。」
迪斯累裡的迷魂湯自然是令人亢奮、迷醉。正如迪斯累裡所想象的那樣,那個「可愛”的女人是完全被他所征服了。在經歷了居喪的漫漫陰霾,又經歷了格拉斯頓拘謹刻板的冷漠之後,她像陽光下的花朵在迪斯累裡的熱誠裡開放了。迪斯累裡生動短小充滿熱情幽默的解釋與公函使她從長時間的繁雜瑣細之公事中解脫出來,笑容回到了那個豐滿之女人的臉上。
迪斯累裡所描繪的帝王氣息使她心亂神迷。只要迪斯累裡一出現在她面前,她的臉上那久已逝去的青春的光艷又煥發出來,她甘願為他做任何事情。每逢聖誕節,迪斯累裡照例要收到從溫莎送來的一冊帶插圖的簿子。春天裡,女王常常親自帶領侍嬪們去奧斯本的樹林裡採集鮮花,而這一束束鮮花最終都插到了迪斯累裡之臥室之中。
她的溫情與厚愛始終繚繞在迪斯累裡之周身。迪斯累裡曾向一位朋友談起他覲見女王的情形,那情形足以說明女王在喝了迪斯累裡「迷魂湯」後之醉態:「若要描述我的覲見,我只能對您說我真的以為她就要擁抱我了。她面帶微笑,侃侃而談,像隻小鳥在房間裡飛來飛去」,他還向另外一個朋友談及另外一樁事:“剛從奧斯本來的約翰·曼奈思說起仙女
這是迪斯累裡對女王的特殊稱呼——作者注只談論一個話題,那便是她的首相。據他所說,承她的美意,有關我的健康政府將作為內閣議題來討論呢。」
從迪斯累裡這些沾沾自喜的語言中,我們除了看到女王那種迷狂之醉以外,又不能不發現,在迪斯累裡那裡,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遊戲。他是這場遊戲的導演與看客,他灌醉了女王而自己卻十分清醒,正是這場遊戲使他產生了巨大的成功感,也使他在政界中狐假虎威、如魚得水。
但是隨着這場遊戲的深入,遊戲的導演者也被自己的作品所迷惑了,如同梅爾本當初一面吻着年輕女王的手一面熱淚縱橫一般;迪斯累裡也沒有能抵抗住遊戲成功所帶來的巨大的誘惑,他飄飄然,甚至忘乎所以,一腳踏入了遊戲之中。他分不清哪是虛偽的遊戲哪是真實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