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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這個時刻,維多利亞常常抑制不住自己心頭的快意,一俟演奏結束,她從草地上站起來,她也要為他演唱一首由門德爾松創作的歌曲,歌聲流暢圓潤,在這對皇家夫婦的心頭靜靜地流淌……到了晚上,環繞着他們的是另一種歡樂,一種天倫之樂。由於阿爾伯特的調解,女王與母親公爵夫人的前嫌已釋,母親被重新接回到了家庭圈子,他們的孩子,聰明的普西公主也被帶來了,他們一家三代擠在一塊談話、逗樂,笑聲不斷地從他們之中爆發出來。夜深人靜,母親告辭了,孩子也累了,阿爾伯特把可愛的小普西放在床上,他自己則坐在公主的身旁,另一側,維多利亞側身緊依着她的丈夫,一隻手摟着他,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小普西的嬌嫩的臉蛋,月光如柔水。
這樣的一種和諧和快樂使維多利亞感到了振奮,她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感覺到恪盡職守的必要。她一面有條不紊地埋頭政務,處理各種各樣的信件與公文,另一面又晝夜不懈地照料着孩子,同時她還操持着自己的農場——她的奶牛場——大堆的家務——從早到晚。國王、妻子、母親、主婦,她努力把自己的多重角色做得極其完美。在溫莎的長廊和林陰道上,我們常常看到那活潑愛動的矮小身軀、邁着急促的步子緊隨着阿爾伯特。
是的,有時她溫柔甘美,情意綿長,有時卻依舊剛毅堅定。
這原本是維多利亞性格的天生本質,只是這樣的天生本質在阿爾伯特的籠罩之下被引向了一條健康、純正的道路。而在它的反面是可怕的任性,過分的敏感詭秘與專橫。
即使是會見政府要員,召開國會會議或是出席盛大的宴會招待外國元首、貴賓或出訪,維多利亞也徹底改變了自己的態度,而這種態度正是從阿爾伯特身上感染過來的。在盛大的宴會上,珠光寶氣、禮服耀眼的各國貴賓們濟濟一堂,長長的牆壁上懸掛着英雄們莊嚴的畫像,桌子上懸放著英國歷代君王豪華的餐具,路易·菲力浦浪漫風度,普魯士王高傲威嚴,薩克森國王豪爽強悍,而俄國沙皇尼古拉一臉的凌駕萬眾的霸氣,惟有維多利亞女王在這一派壯觀中顯得質樸簡潔,沒有雕飾,也不假做作,一派天真自然之態,而正是這種天真自然征服了所有的國王及高貴的賓客們,連當時威勢顯赫的沙皇尼古拉也心存幾分敬畏,她無疑成為了光彩照人的帝王至尊。
維多利亞攜着她的丈夫到各國去回訪,在法國,他們拜會了路易·菲力浦,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他們拜會了利奧波德王,也就是他們的舅舅。有一則軼事可見當時維多利亞的情形,也可說明她受阿爾伯特影響之深。當她乘着六匹馬的禦車打比利時首都街道走過時,一位當時正在海洋寄宿學校做教師的女子——我們所熟知的小說《簡·愛》的作者夏洛特·勃朗特——目睹了這一切,她曾把她的印象記載了下來,她寫道:「一位矮小、結實、活潑的夫人,穿著十分簡樸——並不很威嚴或是矯飾。」
最令維多利亞興奮不已的是她對德意志——阿爾伯特故國——的訪問。對此阿爾伯特也顯得特別的激動。他對自己美麗國度的滔滔不絶的讚頌令維多利亞陶醉不已,她受着她的丈夫的感染,她感到這的確是一個迷人的國家。她到處都受到了熱情的款待,阿爾伯特的親戚們來了,一個個友好和善,文雅典正,一群群農家孩子穿上他們最好的衣服向她獻出美麗的花束;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四周的風光又是那樣的綺麗,空氣是那麼的清新,夜晚總是那麼的寧靜,甚至還隱約可聞遠方的鷄鳴狗吠聲,這是一個與英國迥然不同的國家,沒有任何虛浮與誇飾,只有淳樸、勤儉、實在。這一次訪問在女王心中留下了極其難忘的印象,她對阿爾伯特的出生之地有了直觀的印象,她由此更能理解她的阿爾伯特的一切思想與行為。一回到英國,她立即給利奧波德王寫了一封信,表示了對阿爾伯特的故鄉的一往情深,她說:「對於我們可愛的德意志,我有着一種難以描述的情感,對此我在羅塞努
阿爾伯特的出生地感受尤切,它是某種打動着我,叩動着我的心靈,令我不禁想落淚的東西。在別處我從來沒有感受到像在那裡所感到的那種深沉的歡樂與寧靜。
恐怕我是太愛它了!」其實,一切都很明顯,與其說維多利亞是被阿爾伯特的故鄉所迷住了,倒不如說她是被阿爾伯特本人所徹底征服了。在她給利奧波德的另一封信中她乾脆毫不掩飾自己的這份喜悅:哦!我最親愛的舅舅,我想您一定知道我是多麼快樂、多麼幸運、多麼驕傲,擁有了我丈夫這樣一位完人……有一次,她偶爾打開一冊舊時的日記,她看到這樣一句——「說到『君主的信任』,上帝知道!從來沒有哪位大臣,哪個朋友像這位確實非凡的梅爾本勛爵那樣,得到過我的信任!」這使她想起往昔那些幼稚而愚蠢的歲月,她的內心痛恨不已,她抓起一枝筆在旁邊密密麻麻寫下了這樣一段話:重讀此語,我禁不住要說當時我的快樂是多麼的矯情,而如今我從敬愛的丈夫那裡得到了真正而充實的快樂是多麼地幸運,任何政治或世間的挫折都無法改變這種幸福。當初本來也不會耽擱得那麼久,因為梅爾本勛爵畢竟是一位仁慈而卓越之人,對我又是那麼的好,但我的快樂只有在交際場上方能得到,生活只是建築在那種膚淺的消遣之上,當時我竟以為這就是快樂!感謝上帝!為自己也為別人,我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幸福。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