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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阿爾伯特對維多利亞並不十分在意的另一個原因是阿爾伯特對於政治毫不感興趣,他從不讀報,他渴慕的是一種悠閒自在的藝術化的生活,他不像利奧波德,他沒有舅父的執着的野心,也缺乏他那追求自身偉大的自負,他善良純正,聰明而又有教養,但這一切按常規將更多地把他導向一個個性清高而無足輕重的人,一位熱心文化卻用心不專的藝術愛好者,一位毫無影響或權威的宮廷附庸,很顯然,做一個女王的丈夫,這個在他人看來最能實現自己政治抱負的位置對於阿爾伯特並沒有多少的誘惑。
更何況,他已知道,此時的維多利亞正滿懷崇拜地仰視着她的梅爾本勛爵,所以,當
1839年
10月他被安排前往倫敦時,他已打定主意徹底退出此事,他對一位朋友說,再不會有什麼能引誘他去做那曖昧的等待,他將立即結束這一切。
與維多利亞的情形几乎一樣,當他與他的那位漂亮嬌小的表姐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時,整個的局面都完全被改變了。面對眼前的這個女人他竟不曾湧起絲毫的厭惡,甚至心靈深處那股從來不曾湧動的陌生而熱烈的情感卻一下奔湧而出,氾濫在他整個身心,在維多利亞的臂彎裡,他發覺自己無可抗拒的命運已經毫無餘地的確定下來了。「我願意與你結婚,親愛的……」他的聲音裡流淌着無限的幸福。
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使得這對年輕的男女在碰到一起時,剎那間改變主意,而決心永遠攜手而行?如果肯特公爵在世,他也許又該去找那個吉卜賽預言家了。也許,他是對的,命運總是那麼的神秘,那麼的不可抗拒。
三、所有的疑慮與猶豫隨着婚期的到來像陽光下的輕霧一般消散了。
婚期定在
1840年
2月
10日。
在此之前,阿爾伯特重新回到了日耳曼,回到了他的薩克思·科堡。
他將在那裡最後一次享受家庭的溫暖,因為幾個月後,他將永遠成為一個英國公民。
他如同一位即將遠嫁的姑娘。他的內心是極其的憂傷。他每天傍晚,一個人獨自走過那些熟悉的樹林和村落。在那裡,他曾經射獵野兔,收集植物標本。
在為他舉行的告別宴會上,他靜靜地聆聽著由國家樂團演奏的《神射手》,他常常和自己的兄長歐內斯特徹夜長談,他們一起長大,不曾分離,而現在一種分離的傷感緊緊地環繞着他們……作為一名日耳曼人,一位在日耳曼文化氛圍中成長的青年,他對自己的民族,對科堡懷有深厚的感情,有時,他真是有些猶豫,他真不想離開這塊美麗的土地。不久前他在遙遠的英國給祖母的信中曾說:「即使將來我在為著我的歸宿並在那裡得居高位的國家而不懈操勞的時候,我也不會中止做一名真正的日耳曼人、科堡人、哥塔人!」夜深了,一切是那麼的寧靜,一曲甜蜜親切而快樂的海頓二重曲從王子的住處飄蕩而來。王子坐在鋼琴前,琴鍵在他修長的手指的敲擊下此起彼伏地跳躍着,阿爾伯特在幽雅的旋律中暫且逃避着現在和將來。
日子一天一天地緊起來,該是啟程的時候了。數以千計的德意志人前來送行,在科堡,王子早已深得人心,人們多麼希望這位英俊而才華出眾的王子永遠待在科堡,那將是科堡的幸運。但到強大的大英帝國去做女王的丈夫,也同樣是令科堡人頗感榮耀之事。街道兩旁人山人海,沉渾的聲浪一陣蓋過一陣,像是一個盛大的節日,一次盛大的集會,王子的馬車在人海中穿行,王子感動不已,眼裡噙滿了熱淚。
他多麼留戀他的祖國,他的人民!
馬車在他的祖母身邊停下來,他向祖母,那位第一個迎接他來到這個世間並在母親走後把滿腔的慈愛傾注在他身上的老人做最後的道別。
馬車終於啟動。「阿爾伯特,阿爾伯特!」祖母淒厲的呼叫蓋過了沉重的馬蹄聲,直到馬車行將在她的視野中消失時,她昏倒在侍從的手臂上。
馬車風馳電掣,奔過了日耳曼,奔過了法蘭西,在法國的港市加萊,一艘遊艇正靜靜地等待着他,他步履沉重地踏上甲板,他迴首東望,一切都變得那麼的遙遠了,海浪在灰色的天空下躁動着,巨大的浪頭迎着汽艇,被擊得粉碎,白沫高高飛揚……而此時此刻,白金漢宮的維多利亞也同樣的焦躁不安。阿爾伯特的離別,即使是短暫的離別也令這個難耐寂寞的女人感到了極大的不安。
是的,梅爾本勛爵又緊隨在她身邊。但是,那份崇拜已蕩然無存,有的只是一本正經的公務,更何況,由於比爾組閣在女王面前碰了釘子,反對黨托利黨的非難越來越激烈,有兩次托利黨直接阻撓了她傾心嚮往的好事。她希望自己丈夫的爵位能由法律加以確定,而這個爵位的確定對於十分看重身份地位的英國紳士們的確十分重要也十分迫切。但由於托利黨的強烈反對,此事便擱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