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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飯後,其母見女兒不起,走去看時,見被殺死在樓,竟不知何人所謀。其時鄰舍有不平許生事者,與蕭輔漢道:「你女平素與許獻忠來往有半年餘,昨夜許生在友家飲酒,必定乘醉誤殺,是他無疑。」蕭輔漢聞知包公神明,即送狀赴告:“告為強姦殺命事:學惡許獻忠,心邪狐媚,行醜鶉奔。
覘女淑玉艾色,百計營謀,千思污辱。昨夜,帶酒佩刀,潛入臥室,摟抱強姦,女貞不從,拔刀刺死。遺下簪珥,乘危盜去。
鄰右可證。托跡黌門,桃李陡變而為荊榛;駕稱泮水,龍蛇忽轉而為鯨鰐。法律實類鴻毛,倫風今且塗地。急控填償,哀哀上告。”
是時包公為官極清,識見無差。當日準了此狀,即差人拘原、被告和干證人等聽審。
包公先問干證,左鄰蕭美、右鄰吳范俱供:蕭淑玉在沿街樓上宿,與許獻忠有奸已經半載,只瞞過父母不知,此奸是有的,並非強姦,其殺死緣由,夜深之事眾人實在不知。許生道:「通姦之情瞞不過眾人,我亦甘心肯認。若以此擬罪,死亦無辭;但殺死事實非是我。」蕭輔漢道:「他認輕罪而辭重罪,情可灼見。女房只有他到,非他殺死,是誰殺之?必是女要絶他勿奸,因懷怒殺之。且後生輕狂性子,豈顧女子與他有情?老爺若非用刑究問,安肯招認?」包公看許生貌美性和,似非凶惡之徒,因此問道:「你與淑玉往來時曾有人從樓下過否?」
答道:「往日無人,只本月有叫街和尚夜間敲木魚經過。」包公聽罷怒道:「此必是你殺死的。今問你罪,你甘心否?」獻忠心慌,答道:「甘心。」遂打四十收監。包公密召公差王忠、李義問道:「近日叫街和尚在何處居住?」王忠道:「在玩月橋觀音座前歇。」包公吩咐二人可密去如此施行。
是夜,僧明修又敲木魚叫街,約三更時分,將歸橋宿,只聽得橋下三鬼一聲叫上,一聲叫下,又低聲啼哭,甚是淒切怕人。僧在橋打坐,口念彌陀。後一鬼似婦人之聲,且哭且叫道:「明修明修,你要來奸我,我不從罷了,我陽數未終,你無殺我的道理。無故殺我,又搶我釵珥,我已告過閻王,命二鬼吏伴我來取命,你反念阿彌陀佛講和;今宜討財帛與我並打發鬼伎,方與私休,不然再奏天曹,定來取命。念諸佛難保你命。」
明修乃手執彌陀珠佛掌答道:「我一時慾火要奸你,見你不從又要喊叫,恐人來捉我,故一時誤殺你。今釵珥戒子尚在,明日買財帛並唸經卷超度你,千萬勿奏天曹。」女鬼又哭,二鬼又叫一番,更覺淒慘。僧又唸經,再許明日超度。忽然,兩個公差走出來,用鐵鏈鎖住僧。僧驚慌道:「是鬼?」王忠道:「包公命我捉你,我非鬼也。」嚇得僧如泥塊,只說看佛面求赦。
王忠道:「真好個謀人佛,強姦佛。」遂鎖將去。李義收取禪擔、蒲團等物同行。原來包公早命二差僱一娼婦,在橋下作鬼聲,嚇出此情。
次日,鎖了明修並帶娼婦見包公,敘橋下做鬼嚇出明修要強姦不從因致殺死情由。包公命取庫銀賞了娼家並二公差去訖。
又搜出明修破衲襖內釵、珥、戒指,叫蕭輔漢認過,確是伊女插戴之物。明修無詞抵飾,一併供招,認承死罪。
包公乃問許獻忠道:「殺死淑玉是此禿賊,理該抵命;但你秀才奸人室女,亦該去衣衿。今有一件,你尚未娶,淑玉未嫁,雖則兩下私通,亦是結髮夫妻一般。今此女為你垂布,誤引此僧,又守節致死,亦無玷名節,何愧於婦道?今汝若願再娶,須去衣衿;若欲留前程,將淑玉為你正妻,你收埋供養,不許再娶。此二路何從?」獻忠道:“我深知淑玉素性賢良,只為我牽引故有私情,我別無外交,昔相通時曾囑我娶她,我
亦許她發科時定媒完娶。不意遇此賊僧,彼又死節明白,我心豈忍再娶?今日只願收埋淑玉,認為正妻,以不負她死節之意,決不敢再娶也。其衣衿留否,惟憑天台所賜,本意亦不敢欺心。”
包公喜道:「汝心合乎天理,我當為你力保前程。」即作文書申詳學道:審得生員許獻忠,青年未婚;鄰女淑玉,在室未嫁。兩少相宜,靜夜會佳期于月下,一心合契,半載赴私約于樓中。方期緣結乎百年,不意變生於一旦。惡僧明修,心猿意馬,夤夜直上重樓。狗幸狼貪,糞土將污白璧。謀而不遂,袖中抽出鋼刀。死者含冤,暗裡剝去釵珥。傷哉淑玉,遭凶僧斷喪香魂;義矣獻忠,念情妻誓不再娶。今擬僧抵命,庶雪節婦之冤;留許前程,少獎義夫之慨,未敢擅便,伏候斷裁。
學道隨即依擬。後許獻忠得中鄉試,歸來謝包公道:「不有老師,獻忠已做囹圄之鬼,豈有今日?」包公道:「今思娶否?」許生道:「死不敢矣。」包公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許生道:「吾今全義,不能全孝矣。」包公道:「賢友今日成名,則蕭夫人在天之靈必喜悅無窮。就使若在,亦必令賢友置妾。今但以蕭夫人為正,再娶第二房令閫何妨。」獻忠堅執不從。包公乃令其同年舉人田在懋為媒,強其再娶霍氏女為側室。獻忠乃以納妾禮成親。其同年錄只填蕭氏,不以霍氏參入,可謂婦節夫義,兩盡其道。而包公雪冤之德,繼嗣之恩,山高海深矣!
第二回 觀音菩薩託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