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不過說句實話,」他嘆了口氣繼續說,「我們這種人,比如說,要是在商人那裡做事,那會過得更好。我們這種人在商人那裡會過得更自在。昨天晚上有個從韋尼奧夫來的商人到了我們這兒,他們一名夥計就跟我這麼說的……好着呢,沒得說,好得很。」
「商人給的薪水多些,是嗎?」
“那才不呢!要是你向他討薪水,他就會拽住你的脖子趕你走。不,在商人那裡你得誠實可靠,敢擔責任。他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供你一切。要是你稱他的意,他會給得更多……拿薪水乾什麼呀!完全用不着……再說啦,商人生活簡單,是俄羅斯式的,跟我們的一樣:你跟他外出,他喝茶,你也喝茶;他吃什麼,你也吃什麼。商人……怎麼能比呢:商人可不像地主老爺。商人不胡來;比如他生氣了,揍你幾下就完事了。他不刁難人,不侮辱人……跟着地主老爺可就遭罪了!什麼都不稱他的心:這樣不好,那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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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竺竺他一杯水或者一些吃的,他會說,『喲,水有臭味,喲,吃的奎西有臭味!』你拿出去,在門外站一會兒,再送進去,他會說,哦,孥在好了,哦,現在沒有臭味了。’要是侍候女主人呀,對您說毛,耍主人就更難對付了!……小姐就更不用提了!……”
「費久什卡!」辦事室裡傳來那胖子的喊聲。
值班的小伙子敏捷地走了出去。我喝了一杯茶,躺在沙發上畦看』。我大約睡了兩小時。
醒來後,我本想坐起來,然而身子懶得動;我閉上眼睛。可是沒有再睡。隔壁的辦事室裡有人在低聲談話。我不由得傾聽乏「是呀,是呀,尼古拉『葉列梅伊奇,,』有一個聲音說,“是這樣。這不能不考慮;的確不能不……咳!」(說話的人咳了一聲。)
「相信我吧,加夫里拉。安托內奇,」是胖子的聲音在說,‧我還小知道這裡的規矩嗎,您想想看。”
「您不知道還有誰知道呀,尼古拉‧葉列梅伊奇:您在這兒可以說是頭號人物了。可這怎麼辦才好呢?」我不熟悉的聲音繼續說,「咱們怎麼個決定呢,尼古拉‧葉列梅伊奇‧想聽聽您的“拿什麼決定呀,加夫里拉‧安托內奇‧可以說,這件事全在於您呀。看鶼您不樂意。」
「得了吧,尼古拉‘葉爾梅伊奇,您說的什麼呀‧我們就是做生意、做買賣的呀;我們就是來買貨的嘛。可以說,尼古拉.葉爾梅伊奇,我們就是靠這個的嘛。」
「八盧布。」胖子一字一字地說。傳來了嘆息聲。
辦事處(
3)
「尼古拉葉爾梅伊奇,您要價太高了。」,
「加夫里拉安托內奇,不能再讓了,蒼天在上,不能再讓了。」一陣沉默。
我悄悄地抬起身子,通過壁縫看了看。胖子背朝我坐著。他
的對面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商人。此人有點幹瘦,臉色蒼白,彷彿抹了一層素油。他不斷地摸着鬍子,眼睛非常靈活地眨巴着,嘴唇不時地發顫。
「可以說,今年的幼苗長勢棒極了,」他又說起來,「我一路都在觀賞。打沃龍涅日那邊起全長得棒極了,可說是頭等的。」
「的確,幼苗長得不賴,」辦事處主任回答說,「可是您要知道,加夫里拉‧安托內奇,秋天長勢好,春天收成未必高。」
「這倒是,尼古拉‧葉列梅伊奇:一切都得聽上帝的;您說得完全對……你們那位客人或許醒了吧。」
胖子轉過身來……聽了一下……
「沒醒,還在睡。不過,也可能……」他走到門口來。
「沒醒,還在睡。」他重說了一遍,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喂,怎麼樣呀,尼古拉‧葉列梅伊奇?」商人又開始說,「這個事總得有個了結吧……那就這樣吧,」他繼續說,不停地眨着眼睛,「這兩張灰的和一張白的固奉獻大人,那邊呢(他用頭指一下主人的宅院)六個半盧布。擊手為定,怎麼樣?」
「四張灰的。」胖子回答說。「唉。三張吧!」
「四張灰的,不要白的。」
「三張,尼古拉‧葉列梅伊奇。」
「三張半,一個子兒也不能少了。」
「三張,尼古拉‧葉列梅伊奇。」
「別再說了,加夫里拉‧安托內奇。」
「您可真不好說話,」商人喃喃地說,“這樣我還不如跟女主人
去談呢。”
「那就請便吧,」胖子回答,「早該如此。的確,您于嗎找麻煩呢‧……那樣好得多!」
「唉,得啦,得啦,尼古拉‧葉列梅伊奇。怎麼一下就火呢!我只是說說嘛。」
「不,實際上……」
「得啦吧,我說……說著玩的嘛。好吧,就給三張半,拿你真沒辦法。」
「本該要四張的,我犯傻,性太急了,」胖子埋怨地說。
“那麼那邊,女主人那邊,給六個半盧布,尼古拉‧葉列梅伊奇,
糧食給六個半盧布行吧‧”
「已說定了,六個半。」
“好吧,拍手為定,尼古拉‧葉列梅伊奇(商人張開手指拍一下
這位主任的手掌)。上帝保佑您!(商人站起身來。)尼古拉‧葉列梅伊奇老爺,我這就去見女主人,我就說,尼古拉‧葉列梅伊奇已同我談定六個半盧布這個價了。”
「您就這樣說吧,加夫里拉‧安托內奇。」
「那就請您收下。」
商人把一小疊票據交給了這位主任,鞠了個躬,搖了搖頭,用兩個手指美起帽子,聳了聳肩膀,波浪式地扭動一下腰,頗有禮貌地踩着咯吱作響的靴子走出去了。尼古拉‧葉列梅伊奇走到牆邊,我看到,他是在點商人交給他的票據。門口探進一個長着棕黃頭髮和濃密的絡腮鬍子的腦袋。
「怎麼樣啊?」那個人問,「全談妥了嗎?」
「全談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