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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 39 / 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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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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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禹明吾說:「這件事晁大哥也沒得了便宜,叫大爺己了個極沒體面。這事晁大叔也不得知道,是晁大哥干的。」計老道:「這是晁親家不知道的事,別提。我再說一件晁親家知道的事。那一年得罪着辛翰林,不應付他夫馬,把他的‘龍節’都失落了。辛翰林覆命要上本參,剛撞着有他快手在京,聽見這事,得七八百兩銀子按按,咱縣裡鄭伯龍正在京裡做兵馬,快手合他商議。鄭伯龍道:‘虧你打聽,這事上了本還了的哩!一個封王的符節,你撩在水裡,這是什麼頑!用銀子咱刷括。’那鄭伯龍把自家見有的銀子,銀酒器,首飾,婆子合兒婦物珠箍,刷括了淨,湊了八百兩銀子,把事按住了;後來零碎把銀子還了,他也沒收一厘一分的利錢。後來鄭伯龍干陛,也向他借八百兩銀子,寫了兩張四百兩的文約。他把文約誆到手裡,銀子又沒己他。過了一年,晁大官兒拿着文書問他要銀子,叫鄭伯龍要合他開老爺廟裡發牒哩,說誓哩,才丟開手了。京裡數起來的東西,什麼是不貴的?這幾年差往京去的,一去就是五六個,七八個,都在鄭伯龍家管待,一住就是兩三月。晁大官兒自己去了兩三遭,都在鄭伯龍家安歇,每日四碟八碗的款待。待要買什麼東西,丟個四指大的帖子與他,一五一十的買了捎將來。昨鄭伯龍回到家,晁大官兒連拜也沒拜他拜,水也沒己他口喝!他那年京裡坐監,害起傷寒來,咱縣裡黃明庵在京,就似他兒一般,恐怕別人不用心,晝夜伏事了他四十日。新近往通州去看他,送了他大大的二兩銀,留吃了一頓飯,打發的來了,惱的在家害不好哩!」告訴不了。大家都起來散了。

晁大官被計家的人們采打了一頓,也有好幾分吃重,起不來,也沒打門幡。珍哥躲在禹明吾家,清早晚上都不敢出門,恐怕計家有人踅着要打,幸得與禹明吾都是舊相知,倒也不寂寞。禹明吾的娘子又往莊上看收稷子去了,禹明吾故此也不多着珍哥。


  

老計與那些族人商議告狀,族人說:「這憑你自己主意。你自己忖量着,若罩的過他,就告上狀。若忖量罩不過他,趁着剛纔那個意思,做個半截漢子罷了。若是冬月,咱留着屍別要入斂,和他慢慢講話。這是什麼時月?只得入了斂。既是入了斂,這事也就鬆了好幾分。」那幾個秀才道:「說的什麼話!他拿着咱計家不當人待,生生的把個人逼殺了,就沒個人喘口氣,也叫人笑下大牙來!咱也還有閨女在人家哩!不己個樣子,都叫人家掐巴殺了罷!不消三心二意,明日就遞上狀!他那立的文書就是供案!」老計道:「咱這狀可在那裡遞好?」那些秀才道:「人命事,離不了縣裡,好往那裡遞去!索性說是珍哥逼勒的弔殺了!不要說是打殺,問虛了,倒不好的。」商議了,與眾人別過。

計老父子也不曾往家去,竟到了縣門口,尋着了寫狀的孫野鷄,與了他二錢銀子,央他寫狀,寫道:

告狀人計都,年五十九歲,本縣人。告為賤妾逼死正妻事:都女計氏自幼嫁與晁源為妻,向來和睦。不幸晁源富享百萬,貴為監生,突嫌都女家貧貌醜,用銀八百兩,另娶女戲班正旦珍哥為妾;將都女囚囤冷房,斷絶衣食,不時捏故毆打。今日初六日,偶因師姑海會郭氏進門,珍哥造言都女姦通僧道,唆勒晁源將都女拷打休棄,致女在珍哥門上吊死。痛女無辜屈死,鳴冤上告。計開被告:晁源、珍哥、小梅紅、小杏花、小柳青、小桃紅、小夏景、趙氏、楊氏。干證:海會、郭姑子、禹承先、高氏。

于六月初十日,候武城縣官升了堂,拿出投文牌來,計老抱了牌,跟進去遞了,點過了名,發放外面看牌伺候。十一日,將狀準出,差了兩個快手,一個伍小川,一個邵次湖,拘喚一干人犯。兩個差人先會過了計老父子,方到晁家。門上人見是縣裡差人,不敢傲慢,請到廳上坐下,傳于晁大捨得知。

晁大舍忍了痛,坎了頂孝頭巾,穿了一件白生羅道袍,出來相見。差人將出票來看了,就陪着款待了酒飯,坐間告訴了前後事情。差人道:「吊死是真,這有甚帳!沒的有償命不成?只是大爺沒有正經行款,十條路憑他老人家斷哩!晁相公,你自己安排,明日也就該遞訴狀了。」要作別辭去。晁大舍取出二兩銀來,說:「以後還要走哩。這薄禮,權當驢錢,明日遞過訴狀,專意奉屈致敬,再商議別事。」差人虛遜了一遜,叫過他跟馬的人來,將銀收過,送別去了。


  
即刻請過禹明吾來商議,一面叫人往縣門前請了寫狀的宋欽吾來到,與他說了緣故,送了他五錢銀子,留了他酒飯。宋欽吾寫道:

訴狀監生晁源,系見任北直通州知州晁思孝子,訴為指命圖財事:不幸取刁惡計都女為妻,本婦素性不賢,忤逆背倫,不可悉數。昨因家事小嫌,手持利刀,要殺源對命。源因躲避,隨出大街撒潑。禹承先、高氏等勸證。自知理屈,無顏吊死。計都率領虎子計巴拉併合族二百餘人蜂擁入家,將源痛毆幾死,門窗器皿打毀無存,首飾衣服搶劫一空。仍要詐財,反行刁告,鳴冤上訴。被訴:計都、計巴拉、計氏族棍二百餘人。干證:禹承先、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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