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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嵩、竺恢、宋哲皆引兵救長安,散騎常侍華輯監京兆、馮翊、弘農、上洛四郡兵,屯霸上,皆畏漢兵強,不敢進。相國保遣胡崧將兵入援,擊漢大司馬曜于靈台,破之。崧恐國威復振則麹、索勢盛,乃帥城西諸郡兵屯渭北不進,遂還槐裡。
曜攻陷長安外城,麹允、索糹林退守小城以自固。內外斷絶,城中饑甚,米鬥直金二兩,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涼州義眾千人,守死不移。太倉有麹數十餅,麹允屑之為粥以供帝,既而亦盡。冬,十一月,帝泣謂允曰:「今窮厄如此,外無救援,當忍恥出降,以活士民。」因嘆曰:「誤我事者,麹、索二公也!」使侍中宗敞送降箋于曜。索糹林潛留敝,使其子說曜曰:「今城中食猶足支一年,未易克也,若許糹林以車騎、儀同、萬戶郡公者,請以城降。」曜斬而送之,曰:「帝王之師,以義行也。孤將兵十五年,未嘗以詭計敗人,必窮兵極勢,然後取之。今索糹林所言如此,天下之惡一也,輒相為戮之。若兵食審未盡者,便可勉強固守;如其糧竭兵微,亦宜早寤天命。」
甲午,宗敞至曜營;乙未,帝乘羊車,肉袒、銜璧、輿櫬出東門降。群臣號泣,攀車執帝手,帝亦悲不自勝。御史中丞馮翊吉朗嘆曰:「吾智不能謀,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隨,北面事賊虜乎!」乃自殺。曜焚櫬受璧,使宗敞奉帝還宮。丁酉,遷帝及公卿以下于其營;辛丑,送至平陽。壬寅,漢主聰臨光極殿,帝稽首于前。麹允伏地慟哭,扶不能起。聰怒,囚之,允自殺。聰以帝為光祿大夫,封懷安候。以大司馬曜為假黃鉞、大都督、督陝西諸軍事、太宰,封秦王。大赦,改元麟嘉。以麹允忠烈,贈車騎將軍,謚節愍候。以索糹林不忠,斬于都市。尚書梁允、侍中梁浚等及諸郡守皆為曜所殺,華輯奔南山。
干寶論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碩量,應時而起,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寬綽以容納;行數術以禦物,而知人善采拔。於是百姓與能,大象始構。世宗承基,太祖繼業,咸黜異圖,用融前烈。至于世祖,遂享皇極,仁以厚下,儉以足用,和而不弛,寬而能斷,掩唐、虞之舊域,班正朔于八荒,于時有“天下無窮人」之諺,雖太平未洽,亦足以明民樂其生矣。
武皇既崩,山陵未乾而變難繼起。宗子無維城之助,師尹無具瞻之貴,朝為伊、周,夕成桀、跖;國政迭移于亂人,禁兵外散于四方,方岳無鈞石之鎮,關門無結草之固。戎、羯稱制,二帝失尊,何哉?樹立失權,託付非才,四維不張,而苟且之政多也。
夫基廣則難傾,根深則難拔,理節則不亂,膠結則不遷。昔之有天下者所以能長久,用此道也。周自后稷愛民,十六王而武始君之,其積基樹本,如此其固。今晉之興也,其創基立本,固異於先代矣。加以朝寡純德之人,鄉乏不二之老,風俗淫僻,恥尚失所。學者以莊、老為宗而黜《六經》,談者以虛蕩為辯而賤名檢,行身者以放濁為通而狹節信,進仕者以苟得為貴而鄙居正,當官者以望空為高而笑勤恪。是以劉頌屢言治道,傅咸每糾邪正,皆謂之俗吏;其倚杖虛曠,依阿無心者,皆名重海內。若夫文王日昃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蓋共嗤黜以為灰塵矣!由是毀譽亂於善惡之實,情慝奔于貨欲之涂,選者為人擇官,官者為身擇利,世族貴戚之子弟,陵邁超越,不拘資次。悠悠風塵,皆奔競之士;列官千百,無讓賢之舉。子真著《崇讓》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其婦女不知女工,任情而動,有逆于舅姑,有殺戮妾媵,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禮法刑政,于此大壞。「國之將亡,本必先顛,」其此之謂乎!
故觀阮籍之行而覺禮教崩弛之所由,察庾純、賈充之爭而見師尹之多僻,考平吳之功而知將帥之不讓,思郭欽之謀而寤戎狄之有釁,覽傅玄、劉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咸之奏、《錢神》之論而睹寵賂之彰。民風國勢,既已如此,雖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猶懼致亂,況我惠帝以放蕩之德臨之哉!懷帝承亂得位,覊以強臣;愍帝奔播之後,徒守虛名。天下之勢既去,非命世之雄才,不能復取之矣!
石勒圍樂平太守韓據于坫城,據請救于劉琨。琨新得拓跋猗盧之眾,欲因其鋭氣以討勒。箕澹、衛雄諫曰:「此雖晉民,久淪異域,未習明公之恩信,恐其難用。不若且內收鮮卑之餘谷,外抄胡賊之牛羊,閉關守險,務農息兵,待其服化感義,然後用之,則功無不濟矣!」琨不從,悉發其眾,命澹帥步騎二萬為前驅,琨屯廣牧,為之聲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