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冏耽于宴樂,不入朝見;坐拜百官,符敕三台;選舉不均,嬖寵用事。殿中御史桓豹奏事,不先經冏府,即加考竟。南陽處士鄭方上書諫冏曰:「今大王安不慮危,燕樂過度,一失也;宗室骨肉,當無纖介,今則不然,二失也;蠻夷不靜,大王謂功業已隆,不以為念,三失也;兵革之後,百姓窮困,不聞振救,四失也;大王與義兵盟約,事定之後,賞不俞時,而今猶有功未論者,五失也。」冏謝曰:「非子,孤不聞過。」
孫惠上書曰:「天下有五難、四不可,而明公皆居之。冒犯鋒刃,一難也;聚致英豪,二難也;與將士均勞苦,三難也;以弱勝強,四難也;興復皇業,五難也。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權不可久執,大威不可久居。大王行其難而不以為難,處其不可而謂之可,惠竊所不安也。明公宜思功成身退之道。崇親推近,委重長沙、成都二王,長揖掃籓,則太伯,子臧不專美于前矣。今乃忘高亢之可危,貪權勢以受疑,雖遨遊高台之上,逍遙重墉之內,愚竊謂危亡之憂,過于在潁、翟之時也。」冏不能用。惠辭疾去。冏謂曹攄曰:「或勸吾委權還國,何如?」攄曰:“物禁太盛,大王誠能居高慮危,褰裳去之,斯善之善者也。冏不聽。
張翰、顧榮皆慮及禍,翰因秋風起,思菰榮、蒓羹、鱸魚鱠,嘆曰:「人生貴適志耳,富貴何為!」即引去。榮故酣飲,不省府事,長史葛旟以其廢職,白冏徙榮為中書侍郎。潁川處士庾袞聞冏期年不朝,嘆曰:「晉室卑矣,禍亂將興!」帥妻子逃于林慮山中。
王豹致箋于冏曰:「伏思元康已來,宰相在位,未有一人獲終者,乃事勢使然,非皆為不善也。今公克平禍亂,安國定家,乃復尋覆車之軌,欲冀長存,不亦難乎!今河間樹根於關右,成都盤桓于舊魏,新野大封于江、漢,三王各以方剛強盛之年,並典戎馬,處要害之地,而明公以難賞之功,挾震主之威,獨據京都,專執大權,進則亢龍有悔,退則據于蒺藜,冀此求安,未見其福也。」因請悉遣王侯之國,依周、召之法,以成都王為北州伯,治鄴;冏自為南州伯,治宛;分河為界,各統王侯,以夾輔天子。冏優令答之。長沙王冏見豹箋,謂冏曰:「小子離間骨肉,何不銅馳下打殺!」冏乃奏豹讒內間外,坐生猜嫌,不忠不義,鞭殺之。豹將死,曰:「縣吾頭大司馬門,見兵之攻齊也!」
冏以河間王顒本附趙王倫,心常恨之。梁州刺史安定皇甫商,與顒長史李含不平。含被征為翊軍校尉,時商參冏軍事,夏侯奭兄亦在冏府。含心不自安,又與冏右司馬趙驤有隙,遂單馬奔顒,詐稱受密詔,使顒誅冏,因說顒曰:「成都王至親,有大功,推讓還籓,甚得眾心。齊王越親而專政,朝廷側目。今檄長沙王使討齊,齊王必誅長沙,吾因以為齊罪而討之,必可禽也。去齊立成都,除逼建親,以安社稷,大勛也。」顒從之。是時,武帝族弟范陽王虓都督豫州諸軍事。顒上表陳冏罪狀,且言:「勒兵十萬,欲與成都王穎、新野王歆、范陽王虓共合洛陽,請長沙王乂廢冏還第,以穎代冏輔政。」顒遂舉兵,以李含為都督,帥張方等趨洛陽,復遣使邀穎,穎將應之,盧志諫,不聽。
十二月,丁卯,顒表至。冏大懼,會百官議之,曰:「孤首唱義兵,臣子之節,信著神明。今二王信讒作難,將若之何?」尚書令王戎曰:「公勛業誠大,然賞不及勞,故人懷貳心。今二王兵盛,不可當也。若以王就第,委權崇讓,庶可求安。」冏從事中郎葛旟怒曰:「三台納言,不恤王事。賞報稽緩,責不在府。讒言逆亂,當其誅討,奈何虛承偽書,遽令公就第乎!漢、魏以來,王侯就第,寧有得保妻子者邪?議者可斬!」百官震悚失色,戎偽藥發墮廁,得免。
李含屯陰盤,張方帥兵二萬軍新安,檄長沙王乂使討冏。冏遣董艾襲冏,乂將左右百餘人馳入宮,閉諸門,奉天子攻大司馬府,董艾陳兵宮西,縱火燒千秋神武門。冏使人執騶虞幡唱云:「長沙王矯詔。」乂又稱「大司馬謀反」。是夕,城內大戰,飛矢雨集,火光屬天。帝幸上東門,矢集禦前,群臣死者相枕。連戰三日,冏眾大敗,大司馬長史趙淵殺何勖,因執冏以降。冏至殿前,帝惻然,欲活之。叱左右趣牽出,斬于閶闔門外,徇首六軍,同黨皆夷三族,死者二千餘人。囚冏子超、冰、英于金墉城,廢冏弟北海王寔。赦天下,改元。李含等聞冏死,引兵還長安。
長沙王乂雖在朝廷,事無鉅細,皆就鄴諮大將軍穎。穎以孫惠為參軍,陸雲為右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