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聽了佛陀的宣講和啟示,摩登伽女想起過去的一切,好像做了一場迷迷昏昏的噩夢。這一天,夜深人靜的時候,摩登伽女跪在佛陀的座前,痛哭流涕,泣不成聲:「慈悲的佛陀……佛陀……請趕快救救我吧!”「摩登伽女,你深更半夜裡哭什麼?」佛陀不驚不詫地問道,「你自從來到精舍以後,憑着自己的智慧,精進修煉,解悟過人,已經了悟了真如本身,湛湛寂寂。這一切成就的道果,你自己本來應該慶幸和歡喜,為什麼哀從心頭起,哭泣不止呢?至於你打算嫁給阿難的事,今後仍然由你自己做主。」「不,不,我不嫁給阿難!」「你從前不是很喜歡他嗎,摩登伽女?」「唉,佛陀,我從前確實愛戀過阿難,我愛他生就一雙機靈清秀的眼睛,愛他端莊善良的臉孔,愛他和藹可親的風度。
在我摩登伽女的眼裡,千人萬眾中,也找不到第二個像阿難那樣標緻如意的男子……」「唔,難道如今的阿難,不是從前的阿難了嗎?」“不,佛陀,阿難還是從前那個阿難,他沒有變,他一點也沒有變。」
摩登伽女止卻了眼淚,明亮的眸子裡閃爍出靈知的火光:「可我現在看來,他只是一架虛幻不實的肉身,眼中有淚,鼻中有涕,口中有唾,耳中有垢,身中屎尿不淨,血肉臭穢。要是我嫁了他,成為有夫之婦,四體惡露,亂性淫慾,勢必孕育子女,腹中惡流,疾病早衰,迷生夢死。我的腳步還沒在人世踏穩,就成為一具行尸走肉了!佛陀,你說,嫁給他,這不是我自投苦海嗎?」佛陀聽了,心中大悅。他早就料到,摩登伽女會拋棄恩愛戀慕,邪念歸正,從愚痴的噩夢中猛醒,終會有一天覺知人生的真理,而超凡入聖。
「這樣說來,”佛陀面現笑容,容光煥發,「今後你和阿難都只能是佛門弟子了?」“是的,我們從前是宿世夫妻,而今是互相尊敬的佛門道友。」
摩登伽女為了表明她矢志皈佛,拋棄戀春,一念不生,面對佛陀連發大願,傾訴心曲。
① 佛教用語。意即此生已結束,後生尚未開始,潛意識處于中間游離階段。這一階段,佛門稱為「中陰」。
第十七章 忍辱法門為了歡迎佛陀第二次蒞臨京城,波斯匿王邀請佛陀到京城一條最繁華熱閙的大街上,去觀賞印度流浪漢耍戲毒蛇。佛陀對玩耍生物,並不感興趣,可又不好拒絶國王的盛情,只好同意前往。
兩個人坐在華麗的宮廷象輦上,前簇後擁地駛進閙市。此地果然熙來攘往,喧騰熱閙,但見路邊有不少口吹竹笛、玩耍眼鏡毒蛇的漢子,盤腿坐在席地上賣藝。隨着笛子的鳴聲,眼鏡蛇半身盤地,半身豎著扁頭,口吐毒芯,在地上跳來跳去。觀者鼓掌喝彩,此起彼伏,吵吵嚷嚷,歡快嬉笑。
國王的象輦駛近,人們急忙閃開。波斯匿王悠然自得地觀賞,格外高興,佛陀卻捧着一顆沉重的心。在二千五百多年前,要戲眼鏡蛇的游業,在古天竺城鄉剛剛興起,那眼鏡蛇原也是有生之體,被業者拔掉含有毒液的牙齒,在陣陣笛聲的伴奏下,它並不是在歡快地舞蹈,而是在痛苦地跳躍,難耐地掙扎。圍觀者卻自討樂趣,歡呼雀躍……眼鏡蛇這個無言之物,早已疼痛得淚流滿面,痛不欲生,不得不被人取樂。
「佛陀,」波斯匿王笑眯眯地說,「你看,這種新玩意兒,實在是叫人夠開心的喲!」佛陀毛骨悚然,心中忍痛,想到眾生手段殘忍,皺眉不語。
回來的路上,災難發生了。
忽然迎着象輦,姍姍走來一個姑娘。她裝飾得渾身華麗,濃妝艷抹,容顏迷人,來到象輦跟前,她悄悄地扯下自己的披巾,在薄如蟬翼的鵝黃色綢衫下,那早熟的青春的乳峰,波動不止。她那雙碧藍、深邃、多情的眼睛,一直向象輦上笑望。這個突然出現的美人,不僅使過路人的目光窮追不捨,連波斯匿王也為之傾倒。
他興緻勃勃地告訴佛陀,這個貌如天仙的姑娘,是現時京城中的美女,叫金舍尼。
佛陀凜然,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不視不聞。
第二天一大早,舍利弗就來到佛陀座前明示,說來了一個女人,她請求指撥迷途,要入堂聽佛陀弘揚大法,盼着將來有朝一日大夢圓覺,皈依佛門……「唔,一位信女?”佛陀心律振動,「是京城裡的居士嗎?」「看樣子不像,似乎是一個普通民女,只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粉香。」「她叫什麼?」“她說她叫金舍尼。」
從這一天,京城裡那個貌容姣麗的金舍尼,就開始到精舍裡來聆聽佛陀說法講經。金舍尼才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只因她天生麗質,長得天仙一樣美麗,很快就成了精舍裡才貌出眾的信女。
只有佛陀的幾個門生高徒發現她貌合神離,在那姣美的容顏裡,彷彿包裹着一具顫慄可怕的靈魂,掩飾着不可告人的詭秘。
有一天,阿難憤憤不平地對佛陀發牢騷:「佛陀,近來精舍裡閙妖精了!”“佛門淨地,魔從心起。」
「不,我說的是那個金舍尼。我看她貌美神離,媚笑裡掩着詭詐,她到精舍裡來來往往,好像是另有所圖。」
釋迦牟尼胸襟磊落,希望在慈光普照下,金舍尼能夠本悟真心,豁開實性,在參修的路上留下虔誠的足音。
一天晚上,金舍尼偷偷溜進婆羅門教所裡,與教頭們鬼混一夜。第二天清晨,她渾身疲倦,披散着長髮,粉脂斑駁,往回家的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