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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 134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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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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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再說,按行程順序敘寫,也就是按時間順序敘寫,時間不同,天氣的陰晴和光線的強弱也不同。這篇詩的突出特點,就在於詩人善於捕捉不同景物在特定時間、特定天氣裡所呈現的不同光感、不同濕度和不同色調。如用「新雨足」表明大地的一切剛經過雨水的滋潤和洗滌;這才寫主人公于蒼茫暮色中讚賞「芭蕉葉大梔子肥」,而那芭蕉葉和梔子花也就帶著它們在雨後日暮之時所特有的光感、濕度和色調,呈現於我們眼前。寫月而冠以「清」字,表明那是「新雨」之後的月兒。寫朝景,新奇而多變。因為他不是寫一般的朝景,而是寫山中雨後的朝景。他先以「天明獨去無道路」一句,總括了山中雨霽,地面潮濕,黎明之時,濃霧瀰漫的特點,然後用「出入高下窮煙霏」一句,畫出了霧中早行圖。「煙霏」既「窮」,陽光普照,就看見澗水經雨而更深更碧,山花經雨而更紅更亮。於是用「山紅澗碧」加以概括。山紅而澗碧,紅碧相輝映,色彩已很明麗。但由於詩人敏鋭地把握了雨後天晴,秋陽照耀下的山花、澗水所特有的光感、濕度和色調,因而感到光用「紅」、「碧」還很不夠,又用「紛爛漫」加以渲染,才把那「山紅澗碧」的美景表現得鮮艷奪目。

這篇詩,極受後人重視,影響深遠。蘇軾與友人遊南溪,解衣濯足,朗誦《山石》,慨然知其所以樂,因而依照原韻,作詩抒懷。他還寫過一首七絶:「犖確何人似退之,意行無路欲從誰?宿雲解駁晨光漏,獨見山紅澗碧詩。」詩意、詞語,都從《山石》化出。金代元好問論詩絶句云:「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晚枝。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詩。」他的《中州集》壬集第九(擬栩先生王中立傳)說:「予嘗從先生學,問作詩究竟當如何?先生舉秦少游《春雨》詩為證,並云:此詩非不工,若以退之芭蕉葉大梔子肥之句校之,則《春雨》為婦人語矣。」可見此詩氣勢遒勁,風格壯美,一直為後人所稱道。


  

(霍松林)

雉帶箭

雉帶箭

韓愈

原頭火燒靜兀兀,野雉畏鷹出覆沒。

將軍欲以巧伏人,盤馬彎弓惜不發。

地形漸窄觀者多,雉驚弓滿勁箭加。

沖人決起百餘尺,紅翎白鏃隨傾斜。

將軍仰笑軍吏賀,五色離披馬前墮。

唐德宗貞元十五年(799),韓愈在徐州武寧軍節度使張建封幕中。秋,被闢為節度推官。本詩寫隨從張建封射獵的情景,寥寥十句,波瀾起伏,神采飛動,「短幅中有龍跳虎臥之觀。」(汪琬《批韓詩》)宋代蘇軾非常喜愛這詩,親自用大字書寫,以為妙絶。

首句寫獵場的情境:原野上獵火熊熊燃燒,四周圍靜悄悄的。一個「靜」字,傳出畫面之神,烘托獵前肅穆的氣氛,由此可以想見從獵人員屏氣靜息,全神貫注地佇伺獵物的情態。這是獵射前的靜態,與下文獵射時和獵射後的動態,成強烈的對照。次句把讀者注意引向獵射的對象雉鷄,筆墨簡捷精煉,銜接自然緊密。野雉被獵火驅出草木叢,一見獵鷹,嚇得急忙又躲藏起來。「出覆沒」三字形容逼肖,活現出野雉驚惶逃竄的窘態,與下邊「惜不發」呼應。閣本李謝校改作「伏欲沒」,就索然無味了。兩句是獵射前的情景。

三、四句轉入獵射,寫將軍的心理活動和獵射時的風度、神采。將軍出獵自然不是單純為了覓取野味,而是要顯示自己的神功巧技。所以,他騎馬盤旋不進,拉滿強勁的弓,又捨不得輕易發箭。近人程學恂《韓詩臆說》評道:「二句寫射之妙處,全在未射時,是能于空際得神。」所謂空際得神,就是不在實處作窮形極相之語。詩人不寫將軍如何勇猛敢決,也不寫他如何縱橫馳驟,呼鷹嗾犬,白羽交飛,圍場中慣見的情景全部略去不提,而只選取了「盤馬彎弓」這一特定的鏡頭,以突出將軍矜持、自信、躊躇滿志的神態。這裡的巧,不僅指射技的精巧,更主要的是寫人的智謀,寫將軍運籌的巧妙。這位將軍不專恃武功取勝,他盤馬彎弓,審情度勢,選擇着最能表現自己精湛射技的時機。他要象漢朝飛將軍李廣那樣,「度不中不發,發必應弦而倒」,要一舉使眾人折服。一位有血有肉、有着鮮明性格特徵的將軍形象,便顯現在我們眼前。兩句筆勢頓挫,用意精深。

接着兩句寫「巧」。野雉隱沒之處,地勢漸漸狹窄,野雉處于「人稠網密,地迫勢脅」(曹植《七啟》)的窘境,要繼續竄伏已不可能;觀獵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饒有興味地觀賞將軍獵射。這是將軍一顯身手的時機。正當野雉受驚乍飛的一剎那,將軍從容地引滿弓,「嗖」的一聲,強有力的箭,迅猛而準確地命中雉鷄。「雉驚弓滿箭加」,一「驚」一「滿」一「勁」一「加」,緊湊簡煉,乾脆有力,「巧」字之意于此全出。

詩寫到這裡,似乎意已盡了。然而詩中忽起波瀾,那只受傷的野雉帶箭「沖人決起百餘尺」,向着人猛地衝起百多尺高,可見這是隻勇猛的雉鷄。側寫一筆,更顯出將軍的絶妙射技。「紅翎白鏃隨傾斜」,野雉強作掙扎之後,終於筋疲力盡,帶箭悠悠而墮,染血的翎毛和雪亮的箭鏃也隨之傾斜落下。這正是樊汝霖所謂「讀之其狀如在目前,蓋寫物之妙者」,非親歷其境者不能道。詩寫到這裡,才直接點題,真是一波三折,盤屈跳蕩。以寫長篇古風的筆法來寫小詩,更覺丰神超邁,情趣橫生。

末兩句在熱烈的氣氛中關合全詩。先以「仰笑」二字,極為傳神地突現將軍個人的性格特徵,一位地方主帥驕矜得意的神氣躍然紙上,接着以「軍吏賀」照應前面「伏人」,寫出圍觀的軍吏敬服將軍絶妙的射技,為他的成功慶賀。末句接寫「雉帶箭」——一隻五彩繽紛的野雉,毛羽散亂地墮向將軍的馬前。詩戛然而止,然余響不絶,韻味無窮。

清人朱彞尊《批韓詩》評云:「句句實境,寫來絶妙,是昌黎極得意詩,亦正是昌黎本色。」道出了韓愈善於捕捉藝術形象以描述客觀事物的高超藝術手腕。

(陳永正)

八月十五日夜贈張功曹

八月十五日夜贈張功曹

韓愈

纖雲四卷天無河,清風吹空月舒波。

沙平水息聲影絶,一杯相屬君當歌。

君歌聲酸辭且苦,不能聽終淚如雨:

“洞庭連天九疑高,蛟龍出沒猩鼯號。


  
十生九死到官所,幽居默默如藏逃。

下床畏蛇食畏藥,海氣濕蟄熏腥臊。

昨者州前捶大鼓,嗣皇繼聖登夔皋。

赦書一日行萬里,罪從大闢皆除死。

遷者追迴流者還,滌瑕蕩垢清朝班。

州家申名使家抑,坎軻只得移荊蠻。

判司卑官不堪說,未免捶楚塵埃間。

同時輩流多上道,天路幽險難追攀。”

君歌且休聽我歌,我歌今與君殊科:

「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飲奈明何!」

這首詩以接近散文的筆法,古樸的語言,直陳其事,不用譬喻,不用寄託,主客互相吟誦詩句,一唱一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衷情共訴,灑脫疏放,別具一格。

詩裡寫了張署的「君歌」和作者的「我歌」。題為「贈張功曹」,卻沒有以「我歌」作為描寫的重點,而是反客為主,把「君歌」作為主要內容,借張署之口,淋漓盡致地抒發了詩人自己的塊壘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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