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了吧,瑪揚卡,」一個說道,「法寧卡快出嫁啦。」
「聽說了,祝願她稱心如意!」
「說實活,她這實習生結婚也夠晚的了!現在該輪到您啦,瑪揚卡!」
「我才不希罕男人吶!」瑪揚卡頂了他一句,跑去招呼一位遠道而來的主顧了。
「嘿,那可是美得很哪,我們知道的!」老頭兒在她身後微笑着說。
屋裡突然飄出一陣濃香。空氣中漸漸充斥着這種氣味,甚至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程度。
「S先生待我甭提多好了,每天都給我帶點什麼來!」女侍者一面返回,一面喜滋滋地說。「這味兒多麼香啊,」說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使我們感到窒息的香氣。
幾位老先生的話題現在轉到了貿易和工業上。我們聽到了形形色色的議論,其中一些精闢見解——從親身經歷中獲得的知識——足以使許多赫赫有名的民族經濟學家大受教益,還可能使他們的學術大廈整個兒土崩瓦解哩。我們恭聽了許久,感到由衷的喜悅。話鋒後來轉到了貨幣及其現時價值,然後自然又轉到了政治。
從他們的言論裡可以聽出,幾位老紳士都相當開明,甚至還很有些民族意識哩,當然他們缺乏生氣勃勃的自覺性,缺乏採取行動的動力。
「但願那些大學生別再發明新式服裝了,」一個說,「他們老是花樣翻新!」
「您就隨他們去吧,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連我七歲的小兒子也受影響啦。我給他定做了一件外套,他卻非要做恰馬拉式①的,憑你怎麼說也不行,最後我只得給他買了一件恰馬拉式的背心。」
「您幹嗎特別反對恰馬拉式呢?」
「我覺得胸前那一道道的細繩子活像光溜溜的肋骨。家裡有誰穿了恰馬拉式,我就覺得死神登門入室了。哎喲!」說著,這個可憐人不禁渾身哆嗦了一下。
①舊時捷克愛國志士穿的一種服裝,黑色,胸前用細繩子繫緊。
幸虧我們穿著大擎,遮住了裡面的恰馬拉式,否則會把這位好心人給嚇着的。
楊樂雲 譯 客棧、旅店、旅館
選自《卡斯蒂利亞》[西班牙]阿索林
1873—1967裡瓦斯公爵①在他的《客店老闆》一劇中描繪了一個西班牙的古老客棧。這類客棧,詩人寫道,有的「高大而寬敞,有的低矮且窄小,但外觀都很可怕。一般建在山拗裡、彎道處或樹林中。」也有建在高山隘口處的。
在西班牙的有些地方,疲憊不堪的旅客,在艱難地爬上一段山路後,會看到廣闊、燦爛而明亮的景色。這些地方就是高山隘口。古老的導遊圖用形象生動的名稱標明這些通道,也標出建在山口上的客棧。在卡斯蒂利亞通往加利西亞的大路上,有「河汊」山口、「蘋果林」山口和「大麥嶺」山口。
在埃斯特雷馬杜拉地區,有「快來瞧」山口和「揭斗篷」山口。在安達盧西亞,有「石墨」山口和「落狗崖」山口。在木爾西亞和阿爾巴塞特,有「最高監獄」山口。在阿維拉,有「尖嘴崖」山口。
客棧的名字有叫「猶太人」的,有叫「摩爾人」的,也有叫「峽谷」和「盜賊」的。這些客棧和曼查地區的客棧一樣,前面有個寬闊的院子,院子進口有門樓,院子裡有口水井和底座用墨綠色滲水沙質石塊砌成的水槽。院子裏邊便是房子的大門。寬敞的廚房裡,地爐的大抽氣罩下幾隻沙鍋在噗噗地沸滾,時急時緩地噴出一股細小的蒸氣,發出輕輕的咕嚕聲。
在卡斯蒂利亞盛夏炎熱的白晝,強烈的陽光熠熠反射,使人看不清眼前景色。客棧的院子裡偶爾聽到水井轆轤刺耳的響聲。幾隻蜜蜂飛近井台,貪婪地喝着清水,一邊痛快地抖動着嬌小的軀體。
我們繼續在西班牙旅行。在窮鄉僻壤、崎嶇不平的峽谷斜坡上,我們發現另一些客棧和歇腳的去處。有一些建在明亮的山口高處,有一些則在狹窄的山勒或小溪谷裡的小路旁。其中不少客棧早已被丟棄不用,因為新建了公路和鐵路後,原來的小路和山道已無人通行了。
這些客棧只剩下被太陽烤得灼熱,曬得發黑的斷牆殘坦,屋頂已經坍塌,露出斷梁和已腐蝕的頂篷蘆席。在一個村中,年復一年地流傳着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種種罪惡,諸如用斧子劈開顱骨,用石頭砸裂腦袋等。有些客棧還和這種悲慘的傳說有聯繫。時間在流逝,這類可怖的景象也漸漸淡化,被人遺忘。
如今走過客棧的廢墟、這血腥的模糊的印象已與這些坍塌的屋頂、腐蝕的斷梁、空蕩的窗架混合在一起了。我們不必在這裡停留,讓我們繼續向前。讓我們沿著一條寬闊、乾燥、多沙的泄洪通道往前走吧。我們發現干河床兩側是荒蕪的、發黃的低矮山坡。
我們腳踩着河床的沙子和圓圓的白色礫石行走。當我們爬上一個山頭就望見了尚在遠處的小城。陽光在教堂的圓屋頂上閃耀。小城四周的田野鑲嵌着一片片綠色——那是一畦畦麥地——和一片片褐色——那是已經翻耕的休閒地。
供不在城裡留宿而稍作歇息便繼續趕路的腳伕歇腳的客棧都設在城邊。
客棧在西班牙文學中有其重要意義,它們與西班牙的風光緊密相連。談
①裡瓦斯公爵
1791—1865,西班牙浪漫主義作家。代表作有戲劇《堂阿爾瓦羅》
又名《命運的力量》、《歷史謡曲》。
到了客棧,我們也應當談談旅店。堂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①在他的小說《安赫爾・格拉》中曾描寫過一家托萊多旅店。那是地地道道的卡斯蒂利亞風格的旅店。一進那旅店,首先看到的便是當作院子的寬大的門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