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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國信不可無儒臣,藝祖四年郊,日至亦在晦,先無知之者,至期竇儼始上聞,不得已乃用十六日甲子,非日至而郊,惟此一舉,講之不素也。
晏元憲公雖早富貴,而奉養極約,惟喜賓客,未嘗一日不燕飲,而盤饌皆不預辦,客至旋營之。頃有蘇丞相子容嘗在公幕府見每有嘉客必留,但人設一空案、一杯,既命酒,果實蔬茹漸至,亦必以歌樂相佐,談笑雜出,數行之後案上已燦然矣。稍闌即罷遣歌樂曰:汝曹呈藝已遍,吾當呈藝。乃具筆札相與賦詩,幸以為常,前輩風流未之有比。
晏元憲平居書簡及公家文牒未嘗棄一紙,皆積以傳書,雖封皮亦十百為沓,暇時手自持熨斗貯火於傍炙香匙親熨之,以鐵界尺鎮按上,每讀得一故事則書以一封皮,後批門類按書吏傳錄,蓋今類要也。王莘樂道,尚有數十紙,余及見之。
趙清獻公自錢塘告老歸錢塘州宅之東消暑堂之後舊據城橫為屋五間,下間虛白堂,不甚高大而最超出州宅及園圃之中,故為州者多居之,謂之高齋。既治第衢州,臨大溪,其傍不遠數步亦有山麓屹然而起,即作別館其上,亦名高齋。既歸,唯居此館,不復與家人相接,但子弟晨昏時至。以二淨人、一老兵為役,早不茹葷,以一淨人治膳于外功德院。
號餘慶,時以佛慧師法泉主之,泉聰明高勝禪林,言泉萬卷者是也。日輪一僧伴食,泉三五日一過之,晚略取肉及鮓脯于家,蓋不能終日食素。老兵供掃除之役,事已即去,唯一淨人執事其傍,暮以一風爐置大鐵湯瓶,可貯鬥水,及列盥漱之具,亦去。公燕坐至初夜就寢,鷄鳴淨人治佛室香火,三擊磬公乃起,自以瓶水額面,趨佛室。
暮冬尚能日禮百拜,誦經至辰時。餘年二十一嘗登高齋,尚彷彿其處,後見公客周竦道其詳,欣然慕之。今吾居此,日用亦略能追公一二,但不能朝食素,精進佛事,愧之爾。
趙清獻公好焚香,尤喜薰衣,所居既去,輒數月香不滅。衣未嘗置於籮□□□□方五六尺設薰爐,其下常不絶煙,每解衣投□□隖人節氣,四體誠不可不使潔清。《孟子》言:西子蒙不潔,人皆掩鼻而違之。故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可以事上帝,此非獨為喻者設也。
佛氏言眾香國,而養生煉形亦必以香為主,故焚柴以事天,燔蕭以供祭祀,達神明而通幽隱,亦一道耳。章子厚自嶺表遠為余言神仙升舉事云:形滯難脫,臨行亦須假名香百餘斤焚之,佐以此行,幸能辦。意自言必升舉也,坐客或疑而未和,公舉近歲廬山有崔道人者積香數斛,一日盡發,命弟子置五老峰下徐焚之,默坐其旁,煙盛不相辨,忽躍起已在峰頂上。語雖近奇,然理或有是。
傳禪者以雲門、臨濟、溈仰、洞山、法眼為五家宗派,自溈仰、而下其取人甚嚴,得之者亦甚少,故溈仰、法眼先絶,洞山至大陽警延所存一人而已。延僅得法遠一人,其徒號遠錄公者,將終以教付之,而遠言吾自有師,蓋葉縣省也。延聞拊膺大慟,遠止之曰:公無憂,凡公之道吾盡得之,顧吾初所從入者不在是,不敢自昧爾。將求一可傳公道者與受之,使追以嗣公,可乎?許之,果得清華嚴,清傳道楷,楷行解超絶。
近歲四方談禪唯雲門、臨濟二氏,及楷出,為雲門、臨濟而不至者,皆翻然舍而從之。故今為洞山者幾十之三,斯道固無彼此,但末流不能無弊。要之與之嚴者,其得之必精,得之精者,其傳之必遠,此洞山所以雖微而終不可泯也。
人之學問皆可勉強,惟記性各有份量,必稟之天,譬之著棋極力,不過能進其所能,至于不可進,雖一著終老不能加也。制科六論以記問為主,然前輩獨張安道、吳參政長文題目終身不忘,其餘中選後往往即忘之,蓋初但熟記耳。吳正肅公登科為蘇州簽判,至失心,幾年醫餌,以一醉膏乃差,暮年復作,遂不可治。晏元憲、楊文公皆神童,元憲十四歲、文公十一歲真宗皆親試以九經,不遺一字,此豈人力可至哉!神童不試文字,二公既警絶,乃覆命試以詩賦,元憲題出適其素嘗習者,自陳請易,文公初試一賦,立成,繼又請至五賦乃已,皆古所未聞也。
饒州自元豐末朱天錫以神童得官,俚俗爭慕之,小兒不問如何,粗能唸書,自五六歲即以次教之五經,以竹籃坐之木杪,絶其視聽。教者預為價,終一經償錢若干,晝夜苦之。中間此科久廢,政和後稍復,於是亦有偶中者,流俗因言饒州出神童,然兒非其質,苦之以至死者蓋多於中也。
鎮江招隱寺戴顒宅、平江虎丘靈岩寺王顒宅、今何山宣化寺何楷宅既皆為寺,猶可彷彿其故處。何山無甚可愛,淺狹僅在路傍,無岩洞,有泉出寺西北隅,然亦不甚壯。招隱雖狹而山稍曲復幽邃,有虎跑、鹿跑二泉,略如何山,皆不能為流。唯虎丘最奇,蓋何山不如招隱,招隱不如虎丘。
平江比數經亂兵,殘破,獨虎丘幸在,嚴陵七里瀨在洞下二十餘裡,兩山聳起壁立,連亙七里,士人謂之瀧,訛為籠,言若籠中。因為初至為入瀧,既盡為出瀧。瀧本音申江反,□□□以為若籠,謬也。七里之間皆灘瀨,今因沈約詩□為一名□是嚴陵灘最大居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