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頁
她本已該受責罰,偏是膽大妄為,惟恐來人告發,竟敢乘山荊神遊之際,欺那兩人自從山荊遭難,從不登門,交情泛常,妄自發動潭底埋伏,將來告狀的人擒住,凌辱強迫人家罷休,永遠不許登門,並立重誓為憑,才行放走。那來人也是成道二三百年的散仙,當時被她制得死活皆難,沒奈何,終於屈服回去,連愧忿帶冤,幾欲自裁。最終仍是恨極,因孽徒曾說,如有本領,可自尋她報仇。自知此仇難報,竟不惜辛苦艱危,欲費百年苦功,祭煉法寶,來尋山荊孽徒報仇雪恨。
由此樹下兩個強敵。不久被山荊聞知,盛怒之下,便欲追去魂魄,使受九年寒潭浸骨之苦。只因她修煉功深,一面哀告乞恩,一面守住心神,拚命相抗。山荊又不忍使她真個墮劫,下那毒手,才得苟延殘喘,已經弔打了三日夜。
花奇拚命犯險逃出,向我哭求解免。上次我遣司徒平去白犀潭投簡,一半因為我夫妻將來之事,一半也是為了這個孽徒。此事可一而不可再,此去勸自然勸。山荊知我能不惜費事,使虞重再生,早日成道,或是另尋一好廬舍;並把左道中人的臂膀尋兩條來,再向陷空島討些萬年續斷,與勾、崔二人接續還原。
聽我一說人情,也必以此要挾,我也自然答應。但業障罪大,處罰仍照預定,決不因我而免。只不過山荊藉此收科,說因我勸,方沒廢卻她多年功行,誅魂戮魄,永世沉淪之苦罷了。"
追雲叟白谷逸笑道:"諸位道友,休聽他自壯門面的話。駝子和他夫人,先也和齊道友一樣,是累劫近千年的患難夫妻,只是不能歷久。最後一劫,他竟忘前好,不講情誼,以致韓道友飲恨至今,平日非但不與他見面,連送封信去都須轉託別人。上次駝子命司徒平去白犀潭投簡,便是想試探他夫人是否年久恨消,回心轉意。
不料這一試探,果有一綫轉機。他覺得司徒平不畏艱危,幸完使命,大是有功於他,所以對他夫妻情分獨厚。跟着得寸進尺,知他夫人素來好勝,自己不論多麼薄情,名分上總是丈夫,決不容外人上門欺凌,藉著銅椰島救人放火之事,把痴老兒引上門去,以圖與他夫人言歸於好。我想韓道友出頭,夫妻合力,使痴老兒吃點苦頭,自是無疑。
可是韓道友心中仍未必無所介介,再似昔日夫妻同心,誰說的話都能算數,怎能辦到?只恐駝子不開口講這人情還好,如若開口,弄巧人情不准,還要加重責罰,那才糟呢。「乙休正要答話,朱梅也插口道:」這話並不盡然,再不好總是夫妻。畢、花二女日侍韓道友身側,乃師近來心意必已窺知,如知不行,必不肯苦求楊道友請駝子為她們設法。開府時,二女我都見過,資質雖是不差,似是好殺,固應儆戒。
萬一韓仙子果然動了真怒,毀去真真的道力,迫使轉劫,又太可惜。虞重死得雖冤,物腐蟲生,並非無因。座中同輩甚多,為何單對此女慇勤?本身也有不對之處,不能專怪一人,此事是夙孽。駝子既有起死回生之力,正好施為,一體成全,對此女也略加懲處,做其將來,庶幾情法兩盡。
韓道友決不忘情故劍,駝子所說罰已前定的話,極為有理。但是此罰必重,非所能堪。最妙是得妙一夫人再為從旁關說,就不致有大罪受了。"
乙休笑道:"當初山荊若不遵前誓遭那劫數,在白犀潭寒泉眼裡受這些年苦楚,哪有今日成就?恐連這次道家四九重劫都等不到,就墮輪迴了吧。她因劫難已過,不特四九之劫可以無慮,而且她多年苦修結果,現在已成地仙,何況不久仍要原體復生呢。因禍得福,早已明白過來。只是昔年忿激之下,話太堅決,當初我也實在疾惡太甚,不為她少徇情面。
恰值痴老兒自找無趣,正好藉此引她出來,只要見面,便無事了。孽徒自恃山荊所傳未技,妄肆殺戮,本應從重責罰,追去法寶道力,逐出門牆,才是正理。只為念她平日功大於過,品行尚端,除性情剛激外,並無大過。在愚夫妻門下,修為這麼多年,也煞非容易。
又重楊道友情面,不為太甚罷了。假使山荊真個護短,便我也容她不得,焉有輕易赦免之理?你只顧孽徒將來可以為你門人之助,便阿私所好,知道山荊敬佩妙一夫人,必能一言九鼎。卻不知我們修道人,最易為門徒所誤。我因性好勝護短,現決不肯收徒,便是為此。
齊道友夫婦為一派宗主,群倫敬仰,自己立法尚恐不嚴,如何別人孽徒犯了大過,反倒強他們前往說情?日後眾高足如若有過,見有前例,勢必也去求了師門至交前來說情,那時何以自解?現在峨眉門下諸弟子如有似孽徒這等行徑的,嚴刑酷罰,雖未必使其身受,但追還法寶,飛劍斬首,永不收錄,則定然不移。似愚夫妻這等愛才姑息,只受些折磨,仍留門下,必還以為其罰太輕,如何還肯講這人情,為日後門人犯罪張目,你不是白說麼?"
朱梅吃他搶白,笑道:"駝子說得有理。想不到你近來居然改了脾氣,可喜可賀。
反正是你夫妻愛徒,與我們外人何干?自由你夫妻一個好人,一個惡人,去做過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