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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子只向芬陀大師問詢前情,好似事前尚不知悉,否則玉匣早已請出,陳列殿中相待,哪有如此從容暇逸?照此情形,分明因為吉日靈辰,盛會當前,不願以舊日同門來開殺戒,樂得假充好人。並還想到,叛教的人被外人擒送到此,如不經過處治,任其從容而去,決無此理,至少也要經過一番做作才是。也許仇敵心狠狡詐,既不便當眾下手,為盛會殺風景;又好不容易擒到,不捨放脫為以後大患。表面假仁假義,已將玉匣取出,假作顧念前情,仗着外人法力禁制,不能脫身,留此解勸,或是稍微拘禁,便自悔悟。
等到會後人去,再將玉匣飛刀請出,能殺便推在師父遺留的家法威力;不能,再行合力加害,必欲殺己為快,以免飛刀為斷玉鈎所破,有損長眉威嚴,並還放走仇敵,留下未來心腹之患。主意真個再毒沒有。
轉不如拿話給他叫破,免中暗算。
曉月正在胡思亂想,忽見飛刀突在殿頂出現,他自是識貨,覺出以前親見封刀入匣時,雖覺神物靈異,並無如此威力。枉自費盡心力,煉成一柄斷玉鈎,自信十分能敵。
這時兩兩相較,分明僅能勉強阻擋,不特結局只能緩死須臾,並非敵手,甚至連元神嬰兒也為所斬,無能倖免。心膽立寒,不禁悔恨交集。見飛刀電掣,轉了一圈,朝己飛來。
尺許長一道銀光,精芒四射,直似一泓秋水,懸在空中。前面若有極大阻力,其行絶緩。
憂懼危疑中,一眼瞥見妙一真人夫婦目注飛刀,面有笑容,大有得意快心之狀。中座天蒙禪師,正在低眉入定。連他所抱三歲童嬰,也在他懷中閉目合晴,端容危坐,相隨入定,迥不似初入仙府,青瞳灼灼,東張西望,活潑天真之狀。曉月心中惡毒之極,無從發泄。
在座諸人法力高強,一擊不中,徒自取辱。因來時天蒙、白眉中途忽離去了好一會,回來便抱個嬰兒。聽他三人對談,此子竟是仇人前九世的親生之子,與天蒙極深淵源。初世便在佛門,因受父母三十九年鍾愛,父母年已八十,忽遇天蒙禪師度化出家。
後來功行精進,萬緣皆空,只有親恩難報,不能斷念,為此誓發宏願,欲憑自己多生修積,助父母修成仙佛,方成佛門正果。由此苦行八世,俱是從小出家。那前生父母,便是仇人夫婦。因是本身好善,積德累功,終於歸入玄門,成就今日仙業。
此子雖算完了心願,但是過去諸生,除頭一世在天蒙禪師門下外,余均苦行修持,壽終圓寂,並無多高法力。又以時緣未至,終未見到父母一面。直到現今九世,投生在一個多子的善人家中,名叫李洪。天蒙禪師才去那家,暗地度化而來,一為使他父子重逢,二為自己功行圓滿,幾樁心願已了,不日飛昇。
而此子此生,須將以前諸生所發宏願一齊修積完滿,並還隨時助他父母光大門戶,直到飛昇靈空仙界,始能證果。當此異派雲起之際,非有一位法力高強的佛家師父不可,故此帶了回來。看他這時入定神氣,曉月誤以為天蒙禪師正用佛法度此嬰兒,使他元神堅凝,日後易於成道。暗忖:"仇人真個陰毒可惡。
本是同門至交,因奪了我教主之位,才致今日慘狀。現我狼狽至此,毫無動念,反以速死為快。聽老禿驢說,此子日後於他發揚光大,大有助益。反正難免兵解,倒不如趁此時機,將此子殺死,就勢拼着原法身不要,再去投生轉世。
一面用斷玉鈎敵住飛刀,不使刀光照頂,先用飛劍自行兵解,好歹出一點怨氣。仇敵雖多高明,此舉突然發動,又當自己勢迫危臨之際,人所不防,只要下手神速,未必便達不到;即或無成,仍是兵解,也無別的害處。"想到這裡,惡念頓生。說時遲,那時快,曉月念頭一轉,默運玄功,心念所向,身旁斷玉鈎便化成兩鈎金紅色極強烈的光華,互相交尾飛出,直朝嬰兒飛去。
其勢比電還疾,法寶又極厲害,相隔又這麼近,似此突然發難,便有大法力的人遇上,多半驚惶失措,難於抵禦。在座諸仙賓,多半不知此中底細,俱覺此舉太狠,激于義憤,知道救已無及,好幾位都在厲聲呼叱,待要下手。口剛一開,忽見鈎光到處,嬰兒頂門上突升起一朵金蓮花,竟將鈎光托住。嬰兒一雙漆黑有光的炯炯雙瞳,也自睜開,一點也不害怕,反伸出一雙賽雪似霜的小胖手,不住向上作勢連招,似想將鈎取下,卻不敢之狀。
天蒙禪師隨睜眼喝道:「洪兒,你將來防身禦魔,尚無利器。適纔憐你年幼,已將你多生修積功力還原,並賜你我佛門中的大金剛願力。你既想在證果以前借用此寶,便即取下,何必遲疑?」嬰兒答聲:「弟子遵命,敬謝恩師。」隨說,小手一抓,寶光立化為一柄非金非玉,形制奇古,長約二尺的連柄雙鈎,落到手裡。
嬰兒這時已經天蒙禪師點化,洞徹夙因。鈎取到手以後,立即縱身下地,直朝妙一真人夫婦奔去,眼藴淚珠,喜孜孜跪在地上,叩頭不止。真人夫婦早知來因,隨命起立,等到事完,再向諸道長禮拜。妙一夫人隨手便抱了起來。
且不提多生再遇的母子親愛。只說那曉月禪師一見嬰兒頭頂現出金蓮,法寶無功,大吃一驚。忙運玄功收回,已被天蒙禪師施展無邊佛法,相助嬰兒收去,再也收它不回。
本就難於倖免,此舉殘忍,更犯眾怒。如不早自打點,就許形神皆滅,再轉人生,俱都無望。萬分惶急中,欲放飛刀自行兵解時,哪知天蒙禪師話還未和嬰兒說完,就這一睜眼的工夫,那柄飛刀本是飛來極緩,這時竟比初現時飛得還快,連放飛劍自殺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