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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皆可通行,道友請便,弟等勉為其難好了。」
諸葛警我微笑,道聲:「前途相候。」往前飛馳不過四五丈,忽又飛昇危崖上面的羊腸小道,折轉回來,再往前進。似這樣忽上忽下,忽進忽退,只見遁光飛馳,往複盤旋于危峰峭壁,鳥道懸崖之間,宛如孤星跳擲,晃眼不見。狄鳴歧比較謹慎仔細,先頗留意觀看,想作萬一打算。
因被虞孝一攔,不令詳看示怯,且對方飛馳既速,所經上下途徑又是錯綜反覆,曲折交岔,宛如蛛網,稍失一瞬,便難認出,記也委實艱難,總想主人不會使客過于難堪,只得罷了。虞孝雖不令狄鳴歧記認對方所行途徑,卻極留意對方有無動作。嗣見諸葛警我一晃飛出,並無行法之跡。行前又曾說,設施早定,來人有無法力,一樣身經,決不在中途行法,向人作梗。
越認定是八陣圖之類。二人商量,偏不照對方所行途徑,因為負氣,要由谷中通行。初上來並未過于驕敵,先把五行生剋,八卦方位,生門死戶,一一辨明。自覺觀察所得,與所料不差,對方所設,無不與己所學符合。
然後並肩前行,始而貼著地皮,上下低飛了一陣。漸覺兩邊危崖高聳參天,一切景物均長了不知多少倍,迥與人谷時形似假山,具體而微,大不相同。心方一動,忽然悲風四起,蛇蝎載途,猛禽惡獸,怒吼馳逐,俱都凶睛閃閃,紅光焰焰,磨牙吮舌,似要攫人而噬。谷中本就陰氣森森,天光早看不見,這一來,更襯得景物越發淒厲。
先還自恃法力,以為此類蛇獸乃主人所設,不好意思殺它們,已是留情,未足為害。又飛行了一陣,見前途茫茫,山重水復,直似置身大山之中。
狄鳴歧首先警覺情形不妙,喚住虞孝,說總共沒多遠的路,怎會飛行了半日仍未走完?而山高卻增加無數倍,莫非真個中了道兒?哪知不提醒還好,這一提醒,虞孝立時發急,略微計議,便同往空飛起。又往上飛了好一陣,那兩邊危崖,也沒見繼長增高,只是一任向上高飛,老過不去,二人在急了一身冷汗,終究飛不過去,只得降下。重又細查門戶方位,另覓生門出路。不知怎的,這一落地,等到二次上路,法術竟全失去效用。
二人也忘了禦劍飛行,只見山嶺重重,道路崎嶇,不是危峰峭壁,便是懸崖絶澗,再不就是森林插天,荊棘滿地。瞻前顧後,無可通行。就有途徑,也是鳥道羊腸,橫空孤寄,背倚危嫩,下臨無地,加以毒蟒當前,惡獸在後,步步皆成奇險,由不得使人眩目驚心,驚悸失次。似這樣辛苦跋涉,上下攀援,約計過了兩三天,連經過好些難關,中間有十幾次極凶險的,都是性命呼吸,死生系于一發。
二人合力抵禦,費盡心力,才得僅免于死,人已累得精疲力竭,遍體創傷。因神志早昏,竟不知此來何事,怎會到這暗無天日的險惡之地?只是一味前行,尋覓出山之路。直到最後,由一處奇險之地,勉強掙扎逃出,一同委頓在地。這地方是亂山頂上,一片突出的危崖,下面是無底深淵,來路是蛇獸成群。
本是毒口餘生,逃到當地,前進偏是無路,加以饑渴交加,滴水難求,而身後蛇影虎吼,又越逼越近。二人自忖必死,不禁抱頭痛哭起來。哭了一陣,心想與其死於蛇虎爪牙,還不如墜崖一死,保得全屍。
正嗚咽計議間,狄鳴歧忽然悔恨道:「我兄弟二人,怎會死在這等所在?」話剛出口,漸漸想起以前投師學道之事,忙把心神強自安定,追憶過去。虞孝見對面不遠,已有兩條成圍毒蟒,遍體紋綉,鱗光閃閃,張開血盆大口,吐着火一般的信子,往崖上游來。虞孝見狄鳴歧還在沉吟,當他怕死,心意未決,便拉他道:「生有處,死有地,我二人今已到了絶路,再不滾將下去自盡,莫非臨死還要受這毒蛇咀嚼之慘麼?」狄鳴歧自從心念一動,神志漸復,忙搖手道:「死在蛇口也是定數。此事奇怪,先不要忙死,等我仔細想想,我二人為了何事到此?以前也曾學道練劍,怎適纔連只老虎都鬥不過?」
虞孝聞言,也漸明白過來,急切間仍未想起怎麼來的。還是狄鳴歧發覺較早,想起自己原是道術之士,不應如此。反正寸步難移,一切命定,便把生死置之度外,索性閉了二目,澄神定慮,追溯本原,苦思了一陣。居然想到隨師峨眉赴會之事,當時警覺,把前事一起想到,猛然大悟,絶處逢生,精神為之一振。
剛剛睜眼大叫:「此乃凝碧仙府,小人天界幻境。我們自己狂妄無知,受此活罪,還不省悟服低,早些脫困出去。」話未說完,那兩條毒蛇本在危崖來路邊際,盤旋欲上,倏地雙雙身子一躬一伸,長虹飛射般一前一後對面衝來。二人生死至交,連日遇到凶險,都是合力同心,各重義氣,相扶相依,爭先鋭身急難。
這時虞孝也正想到開府觀禮之事,還沒想到恃強輕敵,妄欲通行小人天界一節,聞言心方警悟,二毒蟒已衝到身前。二人同坐地上,雖想到身有飛劍,可以抵禦,卻忘了四肢疲乏不堪。二蛇來勢迅速若電,狄鳴歧見前蛇直撲虞孝,又驚又怒,大喝一聲:「孽畜!」左手把虞孝一拉,待要縱起飛劍出去,猛覺彩光耀眼,奇腥撲鼻,身子綿軟,竟縱不起來。一時驚遽情急之下,又忘了身後絶壑和鬆去左手,慌不迭就地一滾,竟連虞孝拖着同往崖下墜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