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五姑認出來人是赤杖仙童阮糾,同了甘碧梧、丁媳二女仙,忙即招呼凌渾,一同迎上。兩下里都是飛行迅速,晃眼落在祥雲之上。阮糾隨將仙雲掉轉,緩緩斜飛上去。
五姑給雙方引見之後,一面稱謝,笑問甘碧梧道:「諸位道友,端的道妙通玄,遇事前知,竟把十萬裡外之事瞭如指掌。」甘碧梧笑道:「我等不曾用心推算,哪有這深法力?這全是家師適纔吩咐。不特賢夫婦駕到,便是此來用意,家師也早算出了呢。」五姑大喜,笑問道:"愚夫婦因和峨眉諸友至交,又是道家稀有盛事,不揣冒昧,所望甚奢。
既欲奉請真人和諸位道友下降,以為光寵,又欲慷他人之慨,將道友前說靈嶠三百餘間仙館樓閣,暫假峨眉諸道友一用。不知真人和諸位道友肯推愛玉成麼?"
丁席插口笑道:"道友說話,何必如此謙虛?自從那日訂交,便成知契,以後互相關照,情如一家,何須客氣呢?家師近以上界仙賓不久下降,並聞還有玉敕頒來,靈空天界不比凡間,非等到日,不能預先推詳,為此不便遠離。日前我們聽道友說起峨眉諸友法力和諸比丘靈異之跡,才知近來修士大不易為。人心日惡,魔隨道長。功力途徑雖然今古相同,因是妖邪眾多,非具極大的降魔法力和防身本領,不能抵禦。
不似千年以前,修道人只須得有師承,覓一深山,隱居清修,時至道成,再去行道,一俟內外功行圓滿,便可成就仙業。雖也不免災劫,大都易於躲避。比較起來,如今要更難得多。又值凝碧開府之盛,私心嚮往。
道友未說,不便啟口,無因而往,作那不速之客。後和家師說起,才知道友原本有意代主人延客,正遂私願。現由大師兄起,連同我等三四個小徒,共是七人,已經稟準家師。靜俟賢夫婦到來,有人先容,與未去諸同門略作快聚,便即相偕同往了。
至于靈嶠仙館所餘那三百餘間房舍,原是我等一時遣興,遊戲之作。只因營建部署之初刻意求工,一心模仿桂府宮室,力求華美,哪知只憑載籍傳聞,不曾親見,向壁虛擬,不特全無似處,建成之後,經家師和諸仙長點破,才知刻鵠畫虎,全無是處。不但不像青女、素娥、玉樓仙史等天上神仙所居,連尋常修士也居之不宜。不過建時既費工夫,而內中的玉章錦茵、冰玄珠帳,以及一切零星陳設,無一不是成之非易。
空費許多物力心力,拆毀未免可惜,廢置至今已二百年,正苦無甚用處。休說借與峨眉諸道友應用,如不是物大富麗,不是修道人所宜,便全數奉贈,又有何妨?這類房舍什物,用來炫耀左道旁門中人耳目,使之驚奇,正得其用。甘師姊已命陳、管、趙三個同去的女弟子,用三隻紫筠籃裝好,隨時都可帶走。另外還有三十六枚籃田玉實,不腆之儀,聊以為敬。
尚望代向峨眉諸友致意,分贈門下男女弟子,哂收為幸。"
凌渾見丁嫦得道千年,看去年紀不過十四五,容華秀麗,宛如仙露明珠,光彩照人。吐屬更是朗潤嫻雅,吹氣如蘭。桂府仙娃,不過如此。阮糾和甘碧梧雖有醜美之分,而仙根道力,無不深厚,骨秀神清,丰姿飄逸。
眼前同道中人,能到此者,竟沒有幾個。分明金仙一類人物,不知怎麼會忽然折節下交,甚為驚異。甘碧梧以五姑極口稱謝,笑道:「七師妹修道多年,見了外客怎還似當年心熱氣盛情景?心中有話,必欲一吐為快。到了上面,再行奉告不一樣麼?」丁嫦微嗔道:"四師姊生性溫柔,連說話也慢騰騰的。
凡事該如何,便如何,有話便說,慢些甚麼?本來如此。那日聽崔道友說起峨眉開府之事,偏不開口,非等師父有了口諭,崔道友已經來約,才行明告。反正一樣,何如早些說出,人家喜歡多好呢!「甘碧梧笑了笑。阮糾介面道:」七師妹心直計快,稚氣終脫不掉,沒有含蓄。
我以前較她尤甚,近三百年才改了些。有時想起跟隨師父隱居前許多舊事,都覺好笑。自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許是山居年久,未與外人交往,日常清暇無事,默化潛移,連性情也隨以改變。
這次奉命下山,許不似昔日躁妄。「丁嫦道:」你是大師兄,同門表率,自然要老成些,那似我和十六師妹的孩子氣呢!仙山雖好,只是歲月清閒,無爭無慮,連四師姊素來倜儻的人,也變得這等閒靜雍容,沒有從前有興了。「甘碧梧笑道:」嫦妹你還要說些甚麼?當着崔、凌二位道友,也不怕人笑話?「崔五姑笑道:」仙府長生歲月,仙景無邊,已是令人羡煞;而諸位道友又是雍容恬逸,純然一片天趣,真情款款,自然流露。真恨不得早生千百年,得附驥尾,可拜真人門下,便天仙位業也非所望呢。
「阮糾道:」道友過譽。我們雖然幸竊福緣,得天獨厚,終不能望到天仙位業,便為一情字所累呢。「凌渾聞言,忍不住問道:」休說真人,便是諸位道友,哪一位不是神儀內瑩,精華外映,明是天上金仙一流。聽內人說,雖是男女道友同隷師門,並非合籍雙修。
即以千萬功力而論,已具通天徹地,旋乾轉坤之能,怎麼情關一念便勘不破呢?「阮糾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並且將來借重諸位道友,也是為此一字。不過暫時奉家師命,恕難奉告,且等峨眉會後,再作詳談吧。「甘、丁二女同聲笑道:」大師兄才說改了性情,不又饒舌了麼?"凌渾知道來時料中所說借重之事,至關重大,不便再為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