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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誥,字蔗林,浙江富陽人,尚書邦達子。乾隆二十八年進士,殿試進呈卷列第三,高宗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選庶吉士,即預修國史、三通、皇朝禮器圖。散館,授編修。三十二年,命入懋勤殿寫金字經為皇太後祝嘏。次年,大考翰詹,因寫經未與試,特加一級。尋擢中允,丁父憂。三十六年,服闋,入直南書房。初,邦達善畫,受高宗知。誥承家學,繼為侍從,書畫亦被宸賞,尤以奉職恪勤為上所眷注。累遷內閣學士。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調戶部,歷署吏、刑兩部侍郎,兼管樂部。充四庫館副總裁,接辦全書薈要,命輯滿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為軍機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戶部尚書。台灣、廓爾喀先後底定,並列功臣,圖形紫光閣。
嘉慶元年,授受禮成,詔硃珪來京,將畀以閣務,仁宗賀以詩。屬稿未竟,和珅取白高宗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師傅。」高宗色動,顧誥曰:「汝在軍機、刑部久,是於律意雲何?」誥叩頭曰:「聖主無過言。」高宗默然良久,曰:「汝大臣也,善為朕輔導之。」乃以他事罷珪之召。時大學士懸缺久,難其人。高宗謂劉墉、紀昀、彭元瑞三人皆資深,墉遇事模棱,元瑞以不檢獲愆,昀讀書多而不明理,惟誥在直勤勉,超拜東閣大學士,明詔宣示,俾三人加愧勵焉。命總理禮部,仍兼管戶部事。二年,丁生母憂,特賜陀羅經被,遣禦前侍衛、額駙豐紳殷德奠醊。
誥既以喪歸,川、楚兵事方亟,高宗欲召之,每見大臣,數問;「董誥何時來?」踰年,葬母畢,詣京師,和珅遏不上聞。會駕出,誥於道旁謝恩,高宗見之,喜甚,命暫署刑部尚書,素服視事,不預典禮,專辦秋讞及軍營紀略,且曰:「誥守制已逾小祥,不得已用人之苦心,眾當共諒。」尋以王三槐就擒,與軍機大臣同被議敘。四年春,高宗崩,和珅伏誅,命誥復直軍機,晉太子太保。既,服闋,授文華殿大學士,兼刑部尚書如故。高宗山陵禮成,命題神主,晉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騎都尉世職。十二年,高宗實錄告成,詔以誥在館八年,始終其事,特加優獎,賜其父邦達入祀賢良祠。十四年,萬壽慶典,晉太子太師。充上書房總師傅。十七年,晉太保。
十八年,扈從秋獮。林清逆黨突入禁城,時迴鑾,中途聞變,有議俟調大兵成列而後進者,誥曰:「是滋亂也,獻俘者行至矣!」即日扈駕進次,人心乃定。窮治邪教,誥謂:「燒香祈福,愚民無知,率所常有。惟從逆者不可貸。」凡論上,皆以是定讞。林清既誅,滑縣逆匪尋平,論功,迭被優敘,賜子淳為郎中。二十年,因病請致政,溫詔慰留,改管兵部。未幾,覆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再疏乞休,許致仕食全俸。是年十月,卒,贈太傅。上親奠,入祀賢良祠,賜金治喪,禦製詩輓之,嘉其父子歷事三朝,未嘗增置一畝之田、一椽之屋,命刻詩於墓,以彰忠藎。謚文恭。
誥直軍機先後四十年,熟於朝章故事,有以諮者,無不悉。凡所獻納皆面陳,未嘗用奏牘。當和珅用事,與王傑支柱其間,獨居深念,行處幾失常度,卒贊仁宗殲除大憝。及林清之變,獨持鎮定,尤為時稱雲。
硃珪,字石君,順天大興人。先世居蕭山,自父文炳始遷籍。文炳官盩厔知縣,曾受經於大學士硃軾。珪少傳軾學,與兄筠同鄉舉,並負時譽。乾隆十三年成進士,年甫十八,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數遇典禮,撰進文冊。高宗重其學行,累遷侍讀學士。二十五年,出為福建糧驛道。擢按察使,治獄平恕,以父憂去。三十二年,補湖北按察使。會緬甸用兵,以部署驛務詳慎,被褒獎。
調山西,就遷布政使,署巡撫。疏請歸化、綏遠二城穀二萬餘石搭放兵糧,以省採買、免紅朽;又免土默特蒙古私墾罪,以所墾牧地三千餘頃,許附近兵民認耕納租,歲六千餘兩,增官兵公費;又太仆寺牧地苦寒,改徵折色,以便民除弊;皆下部議行。珪方正,為同僚所不便,按察使黃檢奏劾讀書廢事。
四十年,召入覲,改授侍講學士,直上書房,侍仁宗學。四十四年,典福建鄉試。次年,督福建學政。瀕行,上五箴於仁宗:曰養心,曰敬身,曰勤業,曰虛己,曰致誠。仁宗力行之,後親政,嘗置左右。五十一年,擢禮部侍郎,典江南鄉試,督浙江學政。還朝,調兵部。五十五年,典會試。出為安徽巡撫。皖北水災,馳驛往賑,攜仆數人,與村民同舟渡,賑宿州、泗州、碭山、靈壁、五河、盱眙餘災,輕者貸以糧種。築決堤,展春賑,並躬蒞其事,民無流亡。五十九年,調廣東。尋署兩廣總督,授左都禦史、兵部尚書,仍留巡撫任。嘉慶元年,授總督,兼署巡撫。珪初以文學受知,洎出任疆寄,負時望,將大用。和珅忌之,授受禮成,珪進頌冊,因加指摘,高宗曰:「陳善納誨,師傅之職宜爾,非汝所知也。」會大學士缺,詔召珪,卒為和珅所沮。以廣東艇匪擾劫閩、浙,責珪不能緝捕,寢前命,左遷安徽巡撫。皖北復災,親治賑,官吏無侵蝕。三省教匪起,安徽亦多伏莽。珪曰:「疑而索之,是激之變。」親駐界上籌防禦,遍蒞潁、亳所屬,集鄉老教誡之,民感化,境內迄無事。明年,授兵部尚書,調吏部,仍留巡撫任。
四年正月,高宗崩,仁宗即馳驛召珪,聞命奔赴。途中上疏,略曰:「天子之孝,以繼志述事為大。親政伊始,遠聽近瞻,默運乾綱,雱施渙號。陽剛之氣,如日重光,惻怛之仁,無幽不浹。修身則嚴誠欺之界,觀人則辨義利之防。君心正而四維張,朝廷清而九牧肅。身先節儉,崇獎清廉,自然盜賊不足平,財用不足阜。惟原皇上無忘堯、舜自任之心,臣敢不勉行義事君之道。」至京哭臨,上執珪手哭失聲。命直南書房,管戶部三庫,加太子少保,賜第西華門外。時召獨對,用人行政悉以諮之。珪造膝密陳,不關白軍機大臣,不沽恩市直,上傾心一聽,初政之美,多出贊助。
尋充上書房總師傅,調戶部尚書。詔清漕政,禁浮收。疆吏以運丁苦累,仰給州縣,州縣不得不取諸民,於是安徽加贈銀,江蘇加耗米,珪謂小民未見清漕之益,先受其害,力爭罷之,令曹司凡事近加賦者皆議駁。長蘆鹽政請加增鹽價,駁曰:「蘆東因錢價賤,已三加價矣,且免積欠三百六十萬兩,餘欠展三年,商力已寬,無庸再議加價。」廣東請濱海沙地升賦,駁曰:「海沙淤地,坍漲靡常,故照下則減半賦之。今視上、中田增賦,是與民計微利,非政體。且民苦加賦,別有漲地,將不敢報墾,不可行。」倉場請預納錢糧四五十倍,準作義監生,駁曰:「國家正供有常經,名實關體要。於名不正,實必傷,斷不可行。」凡駁議每自屬稿,奏上,皆韙之。五年,兼署吏部尚書。
先是彭元瑞於西華門內墜馬,珪呼其輿入舁之,為禦史周栻所劾。尋有珪輿人毆傷禁門兵,忌者嗾護軍統領訐之。詔:「珪素恪謹,造次不檢,特申戒。」坐褫宮銜,解三庫事,鎸級留任。七年,協辦大學士,復太子少保。尋兼翰林院掌院學士,晉太子少傅。九年,上幸翰林院,聯句賜宴,禦書「天祿儲才」額刻懸院中,以墨書賜珪家。十年,拜體仁閣大學士,管理工部。上以是命遵高宗諭,遣詣裕陵謝。逾歲,年七十六,以老乞休,溫詔慰留,賜玉鳩杖;命天寒,間二三日入直。
未幾,召對乾清宮,眩暈,扶歸第,數日卒。上親奠,哭之慟。贈太傅,祀賢良祠,賜金治喪。詔:「珪自為師傅,凡所陳說,無非唐、虞、三代之言,稍涉時趨者不出諸口,啟沃至多。揆諸謚法,足當‘正’字而無愧,特謚文正。又見其門庭卑隘,清寒之況,不減儒素。」命內府備筵,遣皇子加奠。啟殯日,遣慶郡王永璘祖奠目送。踰年,上謁西陵,珪墓近蹕路,遣官賜奠。高宗實錄成,特賜祭,擢長子錫經為四品京堂。二十年,復因謁陵迴鑾,親奠其墓,恩禮始終無與比。
珪文章奧博,取士重經策,鋭意求才。嘉慶四年典會試,阮元佐之,一時名流搜拔殆盡,為士林宗仰者數十年。學無不通,亦喜道家,嘗曰:「硃子注參同契,非空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