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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散文大鑒 - 247 / 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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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散文大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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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這個世界上,有教養的人,在沒有相同教養的社會裡,反而得不着尊重,一個橫蠻的人,反而可以建立威信,這真是黑白顛倒的怪現象。

以後我在這個宿舍裡,度過了十分愉快的時光。


  

國民外交固然重要,但是在建交之前,絶不可國民跌交。那樣除了受人欺負之外,建立的邦交也是沒有尊嚴的。

這是「黃帝大戰蚩尤」第一回合。勝敗分明。

我初去德國的時候,聽說我申請的宿舍是男女混住的,一人一間,好似旅館一樣,我非常高興。這一來,沒有舍監,也沒有同房,精神上自由了很多,意識上也更覺得獨立,能對自己負全責,這是非常好的制度。

我分到的房間,恰好在長走廊的最後第二間。起初我搬進去住時,那最後一間是空的,沒幾日,隔壁搬來了一個金髮的冰島女孩子。

冰島來的人,果然是冰冷的。這個女人,進廚房來做飯時,她只對男同學講話,對我,從第一天就討厭了;把我上上下下地打量。那時候流行穿迷你裙,我深色絲襪上,就穿短短一條小裙子;我對她笑笑,她瞪了我一眼就走出去了。看看我自己那副德性,我知道要建交又很困難了,我仍然春風滿面地煮我的白水蛋。

那時候,我在「歌德書院」啃德文,課業非常重,逼得我非用功不可。

起初我的緊鄰也還安份,總是不在家,夜間很晚才回來,她沒有妨礙我的夜讀。

過了兩三個月,她交了大批男朋友,這是很值得替她慶幸的事,可是我的日子也開始不得安寧了。

我這個冰山似的芳鄰,對男朋友們可是一見即化。她每隔三五天就抱了一大堆啤酒食物,在房間裡開狂歡會。

一個快樂的鄰居,應該可以感染我的情緒。她可以說經常的在房內喝酒,放著高聲的吵閙嘶叫的音樂,再夾着男男女女興奮地尖叫,追逐。那高漲的節日氣氛的確是重重地感染了隔着一道薄薄牆壁的我,我被她煩得神經衰弱,唸書一個字也念不進去。

我忍耐了她快兩三星期,本以為發高燒的人總也有退燒的一天。但是這個人的燒,不但不退,反而變本加厲,來往的男朋友也很雜,都不象是宿舍裡的男同學。

她要怎麼度過她的青春,原本跟我是毫無關係的,但是,我要如何度過我的考試,卻跟她有密切的關連。

第四個星期,安靜了兩天的芳鄰,又熱閙起來了。第一個步驟一定是震耳欲聾的音樂開始放起來,然後大聲談笑,然後男女在我們共通的陽台上裸奔追戲,然後尖叫丟空瓶子,拍掌跳舞……我那夜正打開筆記,她一分不差地配合著她的節

目,給我加起油來。

我看看表,是夜間十點半,還不能抗議,靜坐著等脫衣舞上場。到了十二點半,我站起來去敲她的房門。

我用力敲了三下,她不開;我再敲再敲,她高興地在裡面叫——「是誰?進來。」

開了門,我看見這個小小的房間裡,居然擠了三男兩女,都是裸體的。我找出芳鄰來,對她說:「請你小聲一點,已經十二點半了。」

她氣得衝了過來,把我用力向外一推,就把門嘭一下關上,裡面咔噠上了鎖。

我不動聲色,也不去再打她的門。我很明白,對付這種傢伙,打架是沒有用的,因為她不是西班牙人,西班牙人心地到底老實忠厚。

她那天吵到天亮才放我闔了兩三小時的眼睛。

第二天早晨,我曠了兩堂課,去學生宿舍的管理處找學生顧問。他是一個中年的律師,只有早晨兩小時在辦公室受理學生的問題。

「你說這個鄰居騷擾了你,可是我們沒有接到其他人對她抗議。」

「這很簡單,我們的房間在最後兩間,中間隔着六個浴室和廚房,再過去才是其他學生的房間,我們樓下是空着的大交誼室,她這樣吵,可能只會有我一個人真正聽得清楚。」

「她做的事都是不合規定的,但是我們不能因為你一個人的抗議就請她搬走,並且我也不能輕信你的話。」

「這是你的答覆嗎?」我狠狠地盯着這個沒正義感的人。

「到目前為止是如此!再見,日安!」

過了一個星期,我又去闖學生顧問的門。

「請你聽一卷錄音帶。」我坐下來就放錄音。

他聽了,馬上就叫秘書小姐進來,口授了一份檔案。

「你肯簽字嗎?」


  

我看了一下檔案,有許多看不懂的字,又一個一個問明白了,才簽下了我的名字。

「我們開會提出來討論,結果會公告。」

「您想,她會搬出去?」

「我想這個學生是要走了。」他嘆了口氣說。

「貴國的學生,很少有象你這樣的。他們一般都很溫和,總是成績好,安靜,小心翼翼。以前我們也有一次這樣的事情——兩個人共一個房間的宿舍,一個是台灣來的學生;他的同房,在同一個房間裡,帶了女朋友同居了三個月,他都不來抗議,我們知道了,叫他來問,他還笑着說,沒有關係,沒有關係。」

我聽了心都抽痛起來,恨那個不要臉的外國人,也恨自己太善良的同胞。

「我的事什麼時候可以解決?」

「很快的,我們開會,再請這位冰島小姐來談話,再將錄音帶存檔,就解決了。」

「好謝謝您,不再煩您了,日安!」我重重地與他握了握手。

一個星期之後,這個芳鄰靜悄悄地搬走了,事情解決得意外順利。

這事過了不久,我在宿舍附近的學生食堂排隊吃飯,站了一會,覺得聽見有人在說中文,我很自然地轉過身去,就看見兩個女同胞排在間隔着三五個人的隊裡。

我對她們笑笑,算打招呼。

「哪裡來的?」一個馬上緊張地問。

「西班牙來的。」另外一個神秘兮兮地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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