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宜見他才說幾句話就已急得面紅耳赤,不禁笑了起來。心想,都快
21世紀了,居然還有一說話臉就紅的男人,故特別打量了他一會兒。
他有着運動員一樣健碩的身型,看人時,眼神仍保持一種嬰兒似的純真。他的腳呈內八字站着。以靜宜閲人的敏鋭和經驗,他是個內向、可靠的人,應是個很好的幕僚人選,怎麼會派他擔任總接待的職務?天鴻見靜宜笑而不語,更加心慌,問:「有什麼問題嗎?」靜宜見他用非常認真的神色詢問着,笑着搖搖頭,逕自進了會場。然而靜宜隱隱感覺到,一雙灼熱的眼神一直尾隨在後。
會場內早已坐滿了來自亞洲各地的商界鉅子,靜宜一進會場,自然吸引了眾多的眼光。靜宜心中明白,他們所以注意她,乃因她是商場上少數冒出頭的女性;何況有關她的傳聞又特別多。對於那些捕風捉影的說法,靜宜向來不予理會。
10年辛苦經營,歷經多少風風雨雨,挫折打擊,靜宜深深體味到女性創業的不易。
不僅男性因擔心女性搶走他的地盤而極力排斥,即使女性本身也會作踐同類。
成功的事業並非靜宜唯她就是不得要領,無法兩者兼得。因而經常面對割捨的痛苦,而割捨的又全是生命的一部分。畢竟世上能真誠接受成功女性作為伴侶的男性並不多見。
會議的主題全圍繞着
21世紀亞洲各地商家如何合作、如何應付新變局等問題打轉而談,只是當有人問及她的意見時,她才應付幾句。
會議最後一天,安排大家到東部新近開發的工業區參觀。工業區內並沒什麼特別引人之處,反而是這裡優美的湖光山色相當迷人。
晚飯時,大家看準了李天鴻的木訥與老實,全都故意捉弄他,一會兒要他唱歌,一會兒逼他喝酒。靜宜見他几乎連一點招架的能力也沒有,本想插嘴說幾句,再一想,萬一弄不好把自己拖下「水」,就更麻煩了。但她又覺不耐,於是,借去洗手間的當兒,溜出了喧嘩的餐廳。
靜宜沿著湖邊漫步,不禁想起
20年前,父親有了外遇,母親成天哭閙,她為了逃避,獨自到遙遠的異地打天下。沒想到,
20年後,她竟以海外著名企業家的身份被邀請回國訪問。然而,如今親人已逝,桃花也改。就在靜宜不勝唏噓時,似乎感覺有一個人影閃過。
當靜宜迴轉身時,人影卻已隱入樹叢之中。
那晚,前塵往事不斷湧現,令靜宜徹夜不能成眠,直到天快亮時,她才迷糊着。突然,一陣急切的敲門聲,將剛入夢的靜宜驚醒。她一看表,已快到上車離去的時間,她邊回應:「就好了!」邊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着。
一開門,李天鴻站在門外,他順手接過靜宜的小行李箱,輕聲催促着:「快!」就趕緊往停車的方向走去。靜宜不敢怠慢,快步跟着。
車上,只留下最後面的兩個座位,靜宜和李天鴻並排坐下。待一切弄妥,彼此寒暄幾句,就再也接不下話。靜默了好一會,李天鴻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我認識你已有
30年了。」
靜宜一陣錯愕後,說:「
30年前我還在讀書。」
「對!那時,你剛進高中,我每天和你搭同一班公車,足足有
3年時間。」
「我們交談過嗎?」「沒有。」
靜宜依稀憶起,似乎曾有那麼一個影子老是離她很近,但又非常陌生。
「那時村子裡的男孩都喜歡你,可是誰都沒把握,大家只好約法三章,誰敢跟你說話,大家就一起揍他。」
靜宜有些不悅,心想:怪不得村子裡只要稍有姿色的女孩都有人追,就是自己沒人理睬。那時還真以為自己哪裡不對勁。
「你們就這麼沒膽?即使喜歡也不敢表示?」「那倒不是,只是我們覺得違反協議,就是不講義氣,不是男子漢。何況我又是個極度內向的人,大學畢業後,按部就班工作,一直也沒交女朋友。
30出頭,父母開始着急了,到處託人介紹,然而我的婚姻至今未果。生活上沒多大的變化,也沒多大的挫折,一直平平穩穩的,也很平凡。
不過,不知為什麼,與你共車的那
3年,一直出現在我的記憶中,可以說是我生命中最珍貴的一段時光。這次從受邀的名單中看到你的名字,起初,還不敢相信,當看到你的照片後,才確定是你。本來不是我負責接待,但負責的人出了意外,我就毛遂自薦,主要想在
30年後能和你說上話。」
李天鴻一口氣把話講完,深怕自己一停就再也接不下去似的。
靜宜終於知道,這幾天感覺到一直尾隨在她身後的那雙灼熱的眼睛,及那晚閃動的影子,都是他。
一路上,他們像久別重逢的老友,談了許多不曾和別人談過的往事。然而,
3個小時的車程迅速飛逝。
臨別時,李天鴻帶著一絲羞怯,笑着說:「我真的很開心,
30年前想做的事,今天總算完成,我會永遠記住這
3小時,就像記住
30年前的往事一樣。我為那個能娶到你的男人高興,相信他和你一樣出色。」
當天鴻轉身離去時,靜宜竟有種想喚住他的衝動,然而語未出,淚已流。 三喜臨門一郎
一位哲人曾這樣說過:「如果你要一年的繁榮,就種莊稼吧;如果你要十年的,就培育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