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多托娃的崇拜者給演員們準備了晚餐。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累得頭疼、臉色發白,飯沒吃完就倒下了。而年齡可以當他母親的費多托娃卻談笑風生,精神抖擻。
「我是剛從國外回來的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向小費多托夫解釋道。
「而我媽媽正患病呢,她發着三十八度的高燒!」小費多托夫說。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聽了心一驚,他領悟到這就是訓練和紀律啊!
後來他把訓練與紀律歸納到他的「體系」中,作為關於表演的兩個重要原則。
費多托娃常說:「注視與你同台搭檔的眼睛,由他的眼睛看出他的思想,並根據他眼裡和臉上的表情回答他。」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日後把這點發展為他的「體系」中的元素之一,稱之為「溝通」。
6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業餘劇團,在莫斯科以南一百八十公里的圖拉城演出時,得到作家達維多夫的熱情支持,他是列夫·托爾斯泰的好友。
一天,在達維多夫家出現了一位身穿農民服裝、腰間繫着一條帶子、腳登氈靴的大鬍子老人,原來這就是舉世聞名的托爾斯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感到托爾斯泰的鋭利目光似能刺透人的心靈。
這一意外的會面,使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陷入了几乎痴獃的狀態。對托爾斯泰向他提出的問題,不知如何回答。他那副傻相令大家都笑了起來。
事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解釋自己當時的心情,他說到托爾斯泰對人們的意義:「當托爾斯泰活着時,我們常說:『和托爾斯泰生活在同一個時代是多麼幸福啊!』當精神上或生活中遇到挫折,人彷彿變成了野獸時,我們會這樣安慰自己:『在雅斯納亞·波良納住着托爾斯泰呢!』於是又想活下去了。」
在達維多夫家,托爾斯泰光臨不久,該吃午飯了。這時送上一盤烤肉。
人們都知道托爾斯泰是個素食者,便故意請他吃肉。他答應了,用刀切下一小塊肉,勉強嚥了下去,放下刀子說道:「我不吃死屍,這是毒藥!別吃肉,只有這樣,你們才知道不吃肉會使心境愉快,頭腦清楚!」
接着他宣揚了一番素食主義的理論。
當演員們向托爾斯泰提出,能不能讓他們演他的劇本《黑暗的勢力》時,托爾斯泰回答道:「我不禁止任何人演我的劇本。」
大家一聽十分高興,當場就分配好角色。但是原劇本第四幕有兩個不同的結局,需要作修改。托爾斯泰說:「你們寫一個怎麼合併兩個不同結局的計劃,把計劃給我看看,我再修改。」過了一些日子,托爾斯泰想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見面。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到了托爾斯泰在莫斯科的寓所裡。托爾斯泰談到《黑暗的勢力》第四幕的修改問題,請他提出意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談了自己的想法。兩人談了很長時間。
托爾斯泰夫人索菲亞在隔壁房間聽了全部談話,忍不住跑進來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痛罵了一頓——她不能容忍一個年輕人竟敢在她那天才的丈夫面前指手畫腳!後來,她的女兒進屋把怒氣沖沖,如同一頭母獅般的索菲亞拉走了。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挨訓的整個過程中,托爾斯泰一言不發,安詳地坐在那裡,捋着自己的鬍子,沒有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辯護一句。
托爾斯泰夫人走了以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感到十分尷尬。托爾斯泰溫和地笑道:「請不要介意,她有點神經質,容易動氣!」接着,他又回到原來的話題上,說:「好啦,剛纔咱們談到哪兒啦?」
第三章 插上「海鷗」的雙翅
1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不能滿足於業餘性的偶然演出。他渴望有一個劇院,希望能每天進行組織完善的演出。就在這時候,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話來說,命運之神來關照他了。
著名劇作家、戲劇教育家聶米羅維奇—丹欽柯,于
1897年夏天,給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寫了一封短箋,邀請他到莫斯科的一家叫斯拉維揚斯基的飯店會晤。
原來丹欽柯為當時俄國劇壇的落後狀況憂心忡忡。俄羅斯戲劇的優良傳①統已經蛻化為平庸的、純技術的、公式化的表演手法。著名作家契訶夫 的名劇《海鷗》
1896年在彼得堡亞歷山德拉劇院的慘敗,使他更加看清了這一點。
丹欽柯認為《海鷗》的失敗,不是劇本本身的失敗,而恰恰是當時盛行的舊的演劇體系的失敗。
丹欽柯從年紀很輕時就開始文學生涯。他寫的不少劇本曾在小劇院上演,自己也參加過業餘劇團的演出。
1890年,他領導莫斯科音樂協會附屬的音樂戲劇學校,熱心從事培養青年演員的工作。他認為新一代的藝術家,應該擺脫舞台上那陳腐傳統的束縛。
丹欽柯正在醞釀組建一個完全新型的劇院,他首先想到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在會面時,丹欽柯向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闡述了自己的想法與計劃,並且提出,新劇院的成員將由他所領導的音樂戲劇學校裡最有才華的畢業生,以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業餘劇團中的優秀演員組成。
兩人真是不謀而合,因此一切都很順利。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對丹欽柯的計劃完全贊同。
這次具有歷史意義的會晤長達
18個小時,從當天下午
2點在斯拉維揚斯基飯店開始,到第二天清晨
8時,于莫斯科近郊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留比莫夫卡別墅結束。
會談進行得罕見的默契與投機。
會談結果,便產生了在俄羅斯戲劇史上佔有非常重要一頁的新型劇院——莫斯科藝術劇院。
在商談過程中,對總的計劃和具體細節,都討論得十分認真,十分精確。
他們計劃用一年時間來籌備劇院。
最大的問題就是經費的籌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