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麼在什麼地方?」山姆問。
「你後娘的遺囑呵,山姆,」維勒先生答。「根據這個,我昨天對你說過的處置錢的辦法,就可以實行了。」
「什麼,她沒有告訴你遺囑放在哪裡嗎?」山姆問。
「一點兒沒有,山姆,」維勒先生答。「我們是在磋商一些不同的小意見,我鼓勵她打起精神來,所以我忘掉問這事了。我不知道,縱使沒有忘掉的話,我會不會就問她,」維勒先生接著說,「因為,你一面服侍病人,一面卻轉他們的財產的念頭,那是很古怪的事情呵,山姆。那就像你把一個摔下馬車的外座乘客拉起來的時候,一面卻把手伸進他的口袋,一面嘆氣問他覺得怎樣了,山姆。」
用這比喻說明了他的意見之後,維勒先生打開皮夾,拿出一張污垢的信紙來,那上面亂七八糟寫着許多字。
「這就是那檔案,山姆,」維勒先生說。「是在酒吧間壁櫥裡頂上一格的一把小小的黑茶壺裡找着的。她沒有結婚以前老把鈔票藏在那裡,塞繆爾。她揭開蓋子拿錢付賬,我看見過不知多少次。可憐的人,她把家裡所有的茶壺都裝了遺囑也不會使她覺得什麼不方便了,因為近來她真是難得拿什麼錢,除了開節制晚會的時候,他們要喝茶來戒酒!」
「那上面說些什麼?」山姆問。
「就是我告訴你的,我的孩子,」他父親答。「兩百鎊'減價統一公債,給我丈夫前妻的兒子,塞繆爾,我其餘的一切種類的財產都給我的丈夫湯尼。維勒先生,我指定他做我的遺囑的唯一執行者。」
「就是這些嗎?」山姆說。
「就是這些,」維勒先生答。「有關係的就是我和你兩個人,我們當然是不成問題的,所以我想不妨把這張紙燒掉算了。」
「你幹什麼呀,你這獃子?」山姆說,搶過遺囑來,因為他父親完全不懂事的樣子撥撥火就預備把說的話付諸實行了。「你倒是個好執行者,你。」
「為什麼不是?」維勒先生問,嚴厲地掉過頭來看看,手裡拿着撥火棒。
「為什麼!」山姆叫,~~「因為還有證明。檢驗和宣誓等等的手續一定要辦哪。」
「你這話是當真?」維勒先生說,放下撥火棒。
山姆仔細地把遺囑扣在旁邊的口袋裏,同時做了一個眼色,表示他說的是真話,而且非常認真。
「那末我告訴你吧,」稍為想了一下之後維勒先生說,「這是那個大法官大人的知己朋友的差使了。一定要請教派爾,山姆。他是解決法律上的難題的人。我們馬上把這玩藝兒送到破產法院去吧,塞繆爾。」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昏頭昏腦的老傢伙!」山姆發火地喊。「中央刑事裁判所羅,破產法院羅,不在場的證明羅,他的腦子總想著各種各樣的胡說八道!你還是把出門的衣服穿好,進城去辦正經事,可不要站在那裡講你根本不懂的大道理吧。」
「很好,山姆,」維勒先生答。「任何能夠把問題早點解決的事我都很贊成的,山姆。不過,注意這一點,我的孩子,只有派爾~~只有派爾才能夠做法律顧問。」
「我不找另外的人,」山姆答。「那末,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等一下,山姆,」維勒先生答。他靠那掛在窗子上的一面小鏡子的幫助,扣好了披肩,現在正用極其神奇的努力在向他的上衣裡鑽。「等一下,山姆;你到你父親這麼大年紀的時候,就不會像你現在這麼容易鑽到你的背心裡去了,我的孩子。」
「假使我不能這麼容易地鑽進去,他媽的我根本就不穿,」他兒子說。
「你現在是這樣想,」維勒先生說,顯出上了年紀的人的莊重神情,「但是你會發現,你變胖了些的話,你也就聰明些了。胖和聰明,山姆,永遠是一道長的。」
維勒先生發表了這個沒有錯兒的金科玉律~~多年的切身經驗和觀察的結果~~身體靈巧地一扭,就鑽到上衣下面完成了任務。歇了幾秒鐘透過氣來之後,他用胳臂肘擦了擦帽子,宣佈他已經準備妥當。
「四隻腦袋比兩只好,山姆,」他們坐著雙輪輕馬車向倫敦去的時候,維勒先生說,「因為這樣一筆財產對於搞法律的紳士們是很大的誘惑,所以我們要帶兩個朋友去,假如他搞什麼鬼的話馬上就可以揍他;找兩個那天送你到弗利特去的朋友吧。他們是最好的判斷家,」維勒先生用半耳語的聲音追加說,「你從來沒有見過的最好的馬的判斷家。」
「對於律師也是嗎?」山姆問。
「對於牲口能夠加以正確判斷的人,對於任何東西也就能夠加以正確的判斷,」他父親答;口氣如此專斷,使得山姆不想辯駁了。
為了實行這值得注意的決定,就邀請那位長着雀斑面孔的紳士和另外兩位非常肥胖的馬車伕來幫忙~~都是維勒先生選中的,也許是為了他們的肥胖和因而產生的聰明吧;~~請好之後,大家進了葡萄牙街的一家酒店,從那裡打發人到對街的破產法院去請所羅門。派爾先生馬上來。
傳達消息的人幸運地發現所羅門。派爾先生正在法庭,正在吃一塊阿貝納雪餅乾和一條幹臘腸這樣的冷點心~~因為生意很清淡。消息剛一低聲送進了他的耳朵,他立刻就把點心塞進口袋裏的許多業務檔案中間,非常敏捷地趕到對街,他走到酒店裡面的時候,送信的人還沒有從法庭裡解脫出來呢。
「紳士們,」派爾先生說,觸帽致敬,「我聽各位指教了。我不是恭維你們,紳士們,但是世上任何其他的五個人都不能叫我今天走出法庭來的。」
「這麼忙呵,呃?」山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