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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不同,我的好先生;有一點不同,」潘卡回答,慢騰騰地折起報紙,又放進了口袋,「巴德爾太太,這案子裡的原告,是在這些圍牆裡了,先生。」
「我知道的,」是匹克威克先生的回答。
「很好,」潘卡反駁說。「我想,你知道她怎麼來的吧;我的意思是說,為了什麼理由,誰控告的?」
「我知道;至少我已經聽山姆說過了,」匹克威克先生說,裝作若無其事。
「山姆所說的,」潘卡答,「我敢說是十分正確的。那末,我的好先生,我要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女子要不要留在這裡?」
「留在這裡!」匹克威克先生應聲說。
「留在這裡呵,我的好先生,」潘卡答,向後靠在椅背上,並且牢牢盯着他的訴訟委託人。
「你怎麼能問我呢?」那位紳士說。「那在於道孫和福格呀;你知道得很清楚。」
「我一點都不知道,」潘卡反駁說,很堅決。「那不在於道孫和福格;你知道這些人的,我的好先生,就像我知道得那樣清楚。那完完全全地全在於你。」
「在於我!」匹克威克先生脫口喊道,神經質地由椅子上站起身來,馬上又坐了下去。
小矮子在他的鼻煙壺蓋子上敲了兩下,打開,捏了一大撮,又蓋上,重複了一聲,「在於你。」
「我說,我的好先生,」小矮子繼續說,他似乎在從鼻煙裡汲取勇氣;「我說呀,她很快得到自由,或者永遠受到監禁,在於你,並且只在於你。聽我說完,我的好先生,請你,並且不要這麼激動,因為那只會使你出一身大汗,沒有別的好處。我說呀,」潘卡繼續說,說一個字就輪流用一根手指在桌上點一點。「我說沒有別人,只有你能夠把她從這悲慘的洞窟裡救出來;你要救她,只要把那案子的訴訟費~~原告和被告雙方的訴訟費~~付給弗利曼法庭的那兩個騙子手就是了。噯,請你安靜一點呵,我的好先生。」
匹克威克先生的臉色在聽這段話的時候發生了極其驚人的變化,顯然就要大發脾氣了,但是他儘力剋制他的怒氣;潘卡呢,又吸了一撮鼻煙來加強他的議論力量之後,繼續發言。
「我今天早上已經見了那個女子。付了她的訴訟費,就可以完全免除清償賠償金;另外~~這一點,我知道是更值得你多多考慮的,我的好先生~~以她的名義,用寫信給我的形式,發表一種自願的陳述,聲明這件事一開始就是由道孫和福格這兩個人教唆。鼓勵和惹起來的;說她非常後悔,做了煩擾和傷害你的工具;並且說她要求我出面調解,請求你原諒。」
「你是說,假使我替她付訴訟費的話吧,」匹克威克憤憤然地說;「真是個有價值的證件!」
「這裡沒有什麼假定的餘地,我的好先生,」潘卡得意地說。「我所說的那封信在這裡了。我還沒有踏到這個地方或者和巴德爾太太通什麼消息,另外一個女子在今天早上九點鐘就送到我的辦公室了,憑信譽說。」矮小的律師從那一卷檔案裡揀出那封信,放在匹克威克先生的胳臂肘前面,一連吸了兩分鐘的鼻煙,眼睛一霎也不霎。
「你要說的都說完了嗎?」匹克威克先生溫和地問。
「不見得,」潘卡答。「我現在還不能說,那承認字據的措辭。名義問題以及我們所能蒐集到的關於起訴的全部經過的證據,已經足以證明那是陰謀的誣告。我恐怕還不能說,我的好先生;他們太狡猾了,我想。我是說,無論如何,把全部事實合起來看,已經足以在所有明白道理的人的心目裡替你辯明是非了,喂,我的好先生,我來徵求你的意見,這一百五十鎊,或者上下一點~~算個概數吧~~在你是算不了什麼的。你受了不利的判決;對,他們的判決是錯的,不過,他們是作為對的來決定的,而那是於你不利的。你現在有一個機會,只要很輕易的條件,就可以使你的地位同繼續留在這裡大不相同了;你留在這裡,在不瞭解你的人看來,那完全是出於單純的。執迷不悟的。殘酷的頑固而已,我的好先生,相信我吧。這機會可以使你回到你的朋友們那裡,可以恢復你的舊事業。你的健康和娛樂;可以解放你的思誠依戀的僕人,否則他就要陪你坐牢坐到你死,那末,對於利用這個機會,你還有什麼猶疑‧尤其是,可以使你以德報怨,來把這個女子從悲慘和墮落的景況中解救出來,我知道,我的好先生,那是合乎你的心思的。假使照我的意思做的話,哪怕是男子也不應該被送到這種環境中去,這種痛苦加在一個女子身上,那就更加可怕和野蠻了。我的好先生,不僅作為你的法律顧問,而且作為你的非常忠實的朋友,我問你,你是否只為了那種無謂的顧慮,怕讓不多的幾鎊金錢落到那兩個流氓的口袋裏,就放棄可以達到這麼多目的和做這些好事的機會‧其實這錢對於他們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只會使他們越來越貪心不足。因而更快地做出必然會以毀滅為結束的暴行來。我把這些須要考慮的事實向你提出了,我的好先生,我說得既沒有力量又不充分,但是我請你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儘管多想一會兒好了:我在這裡非常耐心地等着你的回答。」
匹克威克先生還沒有來得及答覆;潘卡先生還沒有來得及把發表了這樣長篇大套的議論之後所迫切需要的鼻煙吸掉二十分之一,外面就發出了一陣低低的嘰咕聲,隨後,門上發出一聲遲疑的鼓聲。
「噯呀,」顯然已經被他朋友的呼籲搞得很激動的匹克威克先生叫起來;「那門多搗蛋呀!誰呀?」
「我,先生,」山姆。維勒答,伸進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