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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段敘述進行之中,納普金斯先生的身上的熱血統統湧到他的兩隻耳朵上了。他是在附近的一個跑馬廳裡碰上了這位大尉的。他的一大串顯貴的相識者的名單。他的廣泛的旅行和他的時髦的舉止,迷住了納普金斯太太和納普金斯小姐,她們使非茲。馬歇爾大尉在大眾面前露臉,引證非茲。馬歇爾大尉說的話,把非茲。馬歇爾大尉放在她們的一群最要好的相識的頭上,以致于使她們的密友波更漢太太。波更漢小姐們和悉尼。波更漢先生妒忌和失望得要命。而現在,竟聽說他是一個寒酸的冒險家,一個跑碼頭的戲子,縱使不是個騙子,也是非常像騙子,像得說不出有什麼分別!天哪!波更漢家要怎麼說呢!悉尼。波更漢先生發現他所獻的慇勤原來是因為這樣一個情故而遭到輕視的時候,他會多麼得意啊!而他,納普金斯,怎麼有臉在下屆的本州審判會議上去見老波更漢的面呢!假使這種事情傳了出去的話,豈不是給了官場上的敵手們一個大大的把柄嗎!
「但是歸根結蒂,」納普金斯先生隔了好久之後暫時寬了心說,「總而言之,這不過是你們這麼說罷了。非茲。馬歇爾大尉是一個風度很動人的人,我相信他是有許多仇人的。你們這些話有什麼證據呢?」
「讓我和他當面對質,」匹克威克先生說。「我所要求。我所需要的就是如此。讓他跟我和我這裡的幾位朋友當面對質;那時候你就不需要其他的證明了。」
「噯,」納普金斯先生說,「這很容易辦到,因為他今天晚上要來的,這樣就不至于把事情宣揚出去了~~那,那,那不過是為了這青年人的好處,你要知道。不過~~我~~我~~我首先要向納普金斯太太請教一下這個辦法行不行得通。但是,總之,匹克威克先生,我們先得把這場公事打發過去才能談到別的。請你回到隔壁房裡去吧。」
他們回到了隔壁房間。
「格倫謨,」市長說,用的是令人凜然的聲調。
「大輪,」格倫謨回答,帶著一種寵兒的微笑。
「喂喂,先生,」市長嚴厲地說,「不要讓我看見這種輕浮相。這很不像樣子;我老實告訴你,你實在沒有什麼開心的事情。你剛剛所說的種種情況是不是真正確實的‧你小心點兒說吧,先生。」
「大~~輪,」格倫謨結結巴巴地說,「我~~」
「啊,你弄不清楚呵,是嗎?」市長說。「競克斯先生,你看得出他這種弄不清楚的樣子嗎?」
「當然羅,市長,」競克斯回答。
「那末,」市長說,「你把你的供詞再說一遍吧,格倫謨,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得說得小心點兒。競克斯先生,把他的話記下來。」
不幸的格倫謨開始複述他的控訴辭了;但是,在競克斯先生和市長一個記錄一個挑剔之下,加上他的天生的說話雜亂無章和他的極端的狼狽,所以不到三分鐘就弄得矛盾百出,不知所云,於是納普金斯先生立刻宣佈不相信他的話。因此,罰款取消了,並且由競克斯先生立刻去找兩個保人。這一切莊嚴的手續令人滿意地辦好之後,格倫謨很坍台地被打發出去了~~這是一個可怕的實例,說明了人類的偉大的不鞏固,和大人物的寵愛的靠不住。
納普金斯太太是一位戴着粉紅色的頭巾式紗帽和淡櫻色假髮的威嚴的女性。納普金斯小姐除了那頂帽子之外,她媽媽的全部傲慢她是應有盡有,除了假髮之外,她媽媽的全部壞脾氣她也全都具備;每逢發揮這兩種可喜的品質使母女兩位碰上了什麼不愉快的為難的事情~~這並不是不常有的~~她們兩人就一致把錯處推在納普金斯先生的肩頭上。因此,當納普金斯先生找着了太太,把匹克威克先生所說的話詳細告訴了她的時候,納普金斯太太突然想起來她是向來就耽心着這種事情的,她從前老說會是這樣的;他從來沒有接受過她的忠告;她真不知道納普金斯先生把她當做了什麼人;等等。
「什麼!」納普金斯小姐說,往每個眼角裡擠了很少一點兒眼淚,「一想到我被人這樣愚弄,真受不了!」
「啊!你要謝謝你的爸爸呀,我的寶貝,」納普金斯太太說;「我曾經怎樣地千懇萬求地要他問問大尉的家世呵;我曾經怎樣地苦苦哀求他採取什麼決斷的手段呵!我完全曉得沒有人會相信的~~我完全曉得的嘛。」
「但是,我親愛的,」納普金斯先生說。
「不要跟我說話,你這討厭的東西,不要說!」納普金斯太太說。
「我的親愛的,」納普金斯先生說;「你自己說過你很喜歡非茲。馬歇爾大尉的呀。你曾經不斷地請他到這裡來,我的親愛的,你不放過任何機會,到處介紹他。」
「我不是這麼說過嗎,亨利艾塔?」納普金斯太太用一個大大受了傷害的女性的神情叫喚着向她女兒訴苦。「我不是說過你的爸爸會掉過頭來,把什麼都推到我身上的嗎‧我不是這麼說過嗎?」說到這裡,納普金斯太太抽咽起來。
「爸呵!」納普金斯小姐抗議地喊一聲父親,也就抽抽咽咽起來。
「他給我們招惹來了這一切恥辱和訕笑,倒罵起我來,說是我弄出來的,這不太過分了嗎?」納普金斯太太喊。
「我們怎麼有臉再在交際場裡見人呀!」納普金斯小姐說。
「我們怎麼有臉見波更漢家的面呀!」納普金斯太太說。
「還有格列格斯家!」納普金斯小姐說。
「還有史倫明托更斯家!」納普金斯太太喊。「但是你的爸爸可不在乎呢!那幹他什麼事!」納普金斯太太想到這種可怕的事情的時候,傷心得不得了,不由得痛哭起來,納普金斯小姐也跟着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