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相信我呀?」喬伯。特拉偷回答。「年輕的小姐是被人家認為天真和謹慎的化身的。她會否認,我的主人也會這樣。誰相信我呢‧我要失掉飯碗,還要吃個陰謀或者什麼的官司;我要有什麼舉動,就只會得到這些結果。」
「這話倒有點道理,」山姆說,沉思着;「這話倒有點道理。」
「假使我知道哪位可敬的紳士願意管這件事,」特拉偷先生繼續說,「那還有阻止這私奔的一綫希望;但是這裡還是那個問題,華卡先生,還是那個問題。在這陌生的地方我一個人也不認識;縱使我認識,十個裡面還不知有沒有一個會相信我的話呢。」
「這兒來,」山姆說,突然跳起來抓住桑子色的人的手臂。「我的主人倒是你所需要的人,我想。」喬伯。特拉偷略微抗拒一下之後,山姆就把這位新結交的朋友領到匹克威克先生的房裡,向他引見了一下,並且把上述的談話又簡略地說了一說。
「我覺得背叛我的主人是非常難過的,先生,」喬伯。特拉偷說,把一條大約三寸見方的粉紅色的格子花手絹擦擦眼睛。
「這種感情給予你很大的光榮,」匹克威克先生回答;「但是那是你的責任呵。」
「我知道是我的責任,先生,」喬伯很熱情地回答。「我們都應該努力盡我們的責任,先生;我也謙卑地努力盡我的責任,先生;但是背叛主人是很為難的事情呵,先生,縱使他是個流氓,你總是穿他的衣服。吃他的麵包呵,先生。」
「你這人很好,」匹克威克先生說,大為感動了,「是個很忠實的人。」
「罷了,罷了,」山姆插嘴說,他看特拉偷先生的眼淚看得很不耐煩了,「去你的灑水車的玩意兒吧。那是沒有用處的,沒有用處的。」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責備地說,「我真不高興,你居然這樣一點也不尊重這年輕人的感情。」
「他的感情原是很好的,先生,」維勒先生回答;「就是因為這麼好,所以失掉了很可惜,我覺得他最好還是把它保存在心裡,不要讓它在熱水裡蒸發掉,尤其是因為那並沒有用處。眼淚決不能開一隻鐘,或者開一部蒸氣引擎呀。年輕人,下次你跟抽菸的夥伴在一塊兒的時候,把我這話裝在煙斗裡吧(裝在煙斗裡抽抽,意即好好想一想。),現在你且把這塊粉紅的柳條布塞在口袋裏。它可不怎麼漂亮,你用不着像個走繩索的人似的盡揮着它。」
「我的僕人的話是對的,」匹克威克先生對喬伯說,「雖然他表現他的意見的髮式有點兒不客氣,間或還有點兒不好懂。」
「不錯,先生,他是對的,」特拉偷先生說,「我再不這樣了。」
「很好,」匹克威克先生說。「那末,寄宿學校在哪裡?」
「那是一座很大的。古舊的。紅磚頭的房子,就在城外,先生,」喬伯。特拉偷先生回答。
「什麼時候呢,」匹克威克先生說,「什麼時候實行這個下流的計劃呀~~什麼時候實行私奔呀?」
「今天夜裡,先生,」喬伯答。
「今天夜裡!」匹克威克先生叫。
「就在今天夜裡呵,先生,」喬伯。特拉偷回答。「所從我才這樣着慌。」
「必須採取緊急的辦法了,」匹克威克先生說。「我要馬上去見那學校裡的女校長。」
「請你原諒,先生,」喬伯說,「這個辦法決不行的。」
「為什麼不行?」匹克威克先生問。
「先生,我的主人是非常狡猾的人哪。」
「我知道他是的,」匹克威克先生說。
「他博得了那老太太那麼大的寵愛,」喬伯繼續說,「說他什麼壞話她都不會相信的,縱使你跪在地上賭咒也不行;尤其是你又沒有證據,不過是聽了一個用人的話,她以為這用人一定是犯了什麼過失被辭退了,所以說這話來報復。(我的主人一定會這樣說。)」
「那怎麼才好呢?」匹克威克先生說。
「只有在私奔的時候當場捉住他,才能叫老太太相信,先生,」喬伯回答。
「這些老貓兒都是要把頭撞到里程碑上才算數,」維勒先生說,作為插句。
「但是要在私奔的時候當場捉住他,恐怕是很難辦到的事情呵,」匹克威克先生說。
「不知道,先生,」特拉偷先生想了一會兒之後說。「我想也許是很容易辦到的。」
「怎麼呢?」是匹克威克先生的詢問
。「哪,」特拉偷答,「因為已經串通了兩個用人,所以十點鐘的時候我的主人和我先躲在廚房裡等大家睡了之後,我們就從廚房裡出來,小姐就從臥室裡出來。門口先叫了輛馬車等着,我們上車就走。」
「唔,」匹克威克先生說。
「唔,所以,先生,我想假使你在後花園裡候着,你一個人在候着~~」
「一個人,」匹克威克先生說。「為什麼要一個人?」
「我想這是很自然的,」喬伯回答,「只要有辦法,老太太是不願意讓這樣煞風景的事情當眾出醜的,所以人越少越好。還有那個小姐,先生,~~你想想她的心情吧。」
「你這話很對,」匹克威克先生說。「這種顧慮證明你的感覺是精細的。說下去;你很對呵。」
「哪,先生,我想要是你單獨一個人在後花園裡候着,我就開門讓你進去~~那門就通到園子去,門裡是一條過道~~在正十一點半的時候,你一定要正在這時候來幫我破壞這個壞人的計劃,說到這壞人,他害得我好苦呵。」
特拉偷先生深深地嘆起氣來。
「不要難過吧,」匹克威克先生說,「你的地位雖然低,他要是有一點兒你這種可貴的優美的感情的話,我對他倒還有些希望了。」
特拉偷先生深深鞠了一躬;而且不顧維勒先生先前的勸告,又眼淚汪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