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一個角色!」
「扮做米奴伐(米奴伐(Minerva):羅馬神話中司才藝之女神。)。可是我倒忘了~~明天是個化裝早餐宴會。」
「啊呀,」匹克威克先生說,瞥一眼自己的身體~~「我恐怕不能~~」
「不能嗎,先生;不能!」里奧。亨特爾喊。「大街上的猶太人。所羅門。盧卡斯,有幾百種奇異服裝。請你想想看,先生,有多少適合的角色由你選擇。柏拉圖。齊諾。伊壁鳩魯。畢達哥拉斯~~都是會社的創立者呵。」(這四個人俱為古希臘之哲學家,各成學派,擁有門徒,故謂為會社之創設者。)
「我知道,」匹克威克先生說;「但是我既不能和這些偉大的人物相比,所以我不能僭越地穿他們的衣服。」
莊嚴的男子深深地考慮了一會兒,於是說:
「我考慮起來,先生,恐怕里奧。亨特爾夫人讓她的客人看見你這樣一位名人穿了本來的服裝而不是假扮的服裝,也許會叫她更高興呢。我可以冒昧和你約定你可以例外,先生~~不錯,我完全相信,為了里奧。亨特爾夫人的好處我是可以這樣冒昧約定的。」
「這樣的話,」匹克威克先生說,「我是非常樂於來的。」
「但是我浪費你的時間了,先生,」莊嚴的男子說,像是突然想了起來。「我知道你的時間是寶貴的,先生。我不耽擱你了,那末我可以告訴里奧。亨特爾夫人,她可以恭候你和你的卓越的朋友們的大駕了‧早安,先生,我很引以為榮,見到這樣出眾的一位人物~~留步,先生;不用客氣了。」也不讓匹克威克先生有時間提出抗議或者否認,里奧。亨特爾先生就莊嚴地大搖大擺走了。
匹克威克先生戴上帽子,走到孔雀飯店,但是文克爾先生已經在他之前把化裝跳舞會的消息傳到那邊了。
「卜特太太要去的,」這是他用來招呼他的領袖的第一句話。
「她去嗎?」匹克威克先生說。
「扮做阿波羅(阿波羅(Apollo):希臘與羅馬神話中日輪。音樂。詩。醫療等之神。),」文克爾先生回答。「不過卜特反對那緊身外套。」
「他是對的。他完全對的,」匹克威克先生強調地說。
「是呀;~~所從她要穿一件綴着金光閃閃的飾物的白色絲絨袍子了。」
「他們恐怕會看不出她扮什麼了吧?」史拿格拉斯先生問。
「他們自然看得出,」文克爾先生憤然地回答。「他們會看見她的七絃琴,不是嗎?」
「對了;我忘了這一點,」史拿格拉斯先生說。
「我要扮作一個土匪去,」特普曼先生插嘴說。
「什麼!」匹克威克先生吃了一驚。
「扮作一個土匪,」特普曼先生溫順地重複一遍。
「你不是說,」匹克威克先生用莊重的嚴厲注視着他的朋友說,「你不是說,特普曼先生,你的意思是要穿上一件綠色的天鵝絨外套,拖着兩寸長的燕尾吧?」
「我的意思是這樣,先生,」特普曼先生熱烈地回答說。「為什麼不呢,先生?」
「因為,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說,大大地激動了。「因為你的年紀太大了,先生。」
「年紀太大!」特普曼先生喊。
「假使還需要其他反對的理由的話,」匹克威克先生繼續說,「那就是你太胖了,先生。」
「先生,」特普曼先生說,他的臉漲得通紅了。「這是侮辱呵。」
「先生,」匹克威克先生用同樣的口氣回答說,「這對於你的侮辱,還抵不上你在我面前穿上帶兩寸燕尾的綠天鵝絨外套所給我的侮辱的一半呢。」
「先生,」特普曼先生說,「你是一個無聊的傢伙。」
「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說,「你也是一個!」
特普曼先生走上一兩步,對匹克威克先生惡狠狠地盯着。匹克威克先生報以同樣的眼光,通過他的眼鏡集中成一個焦點,並且表示鄙夷地噓一口氣。史拿格拉斯先生和文克爾先生在旁邊看著這樣的兩位人物之間的這樣的場面,嚇得獃若木鷄。
「先生,」稍停一下之後,特普曼先生用低而深沉的聲音說話了,「你說過我年紀太大呵。」
「說過,」匹克威克先生說。
「還說胖。」
「我重新再說一遍。」
「還說是一個無聊的傢伙。」
「你是如此!」
可怕的停頓。
「先生,」特普曼先生用興奮得發抖的聲音說,同時卷着袖口,「我對於你的愛慕是很大的~~非常之大~~但是我必須在你身上取得即時的報復。」
「來吧,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回答。受到這場對話的煽動性的刺激,這位英勇人物當真把身體擺出了害了麻痹症的姿勢,兩位旁觀者深信他是把這作為防禦姿勢的。
「什麼!」史拿格拉斯先生喊,他突然恢復了他以前被極度的驚慌所剝奪了的說話能力,冒着太陽穴上吃他們各人一下的危險衝到兩人之間。「什麼!匹克威克先生,全世界的眼睛都看著你哪!特普曼先生!你和我們大家一樣都分沾他不朽的光榮的!可恥呵,紳士們;可恥呵。」
暫時的激情在匹克威克先生的開朗而平坦的額頭上所造成的那些不常有的條紋,在他的年輕朋友說這番話的時候,逐漸消解了,就像黑鉛筆跡在印度橡皮的柔和的作用之下。他還沒有說完,他的臉上就已經恢復了它平時的那種仁慈的表情。
「我冒失了,」匹克威克先生說,「非常冒失。特普曼,你的手。」
特普曼先生熱烈地握住他朋友的手的時候,暗影從他臉上消失了。
「我也冒失了,」他說。
「不,不,」匹克威克先生插嘴說,「怪我。你穿綠天鵝絨外套吧?」
「不,不,」特普曼先生回答。
「你賞我個面子穿吧,」匹克威克先生說。
「好吧,好吧,我穿,」特普曼先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