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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呵,」年老的主人遠遠地喊,恐怕嚇了他的女兒們。因為打獵的一夥完全圍住了特普曼先生,所以她們還沒有弄清真相。
「不要害怕,」主人說。
「什麼事情?」女士們尖叫。
「特普曼先生出了一點兒小事;就是這樣。」
老處女姑母發出一聲尖鋭的嘶叫,歇斯底里地大笑一聲,倒在她的侄女們的懷抱裡了。
「給她澆點冷水,」老紳士說。
「不用,不用,」老處女姑母喃喃地說;「我現在好些了。白拉,愛米麗~~請個外科醫生來!他受了傷嗎‧~~他死了嗎‧~~他~~哈,哈,哈!」老處女姑母又發出第二陣歇斯底里的大笑,點綴着幾聲尖叫。
「鎮靜一點,」特普曼先生說,被這種同情他的痛苦的表示感動得几乎下淚了。「親愛的,親愛的小姐,鎮靜一點。」
「是他的聲音!」老處女姑母喊;第三陣強烈的徵候又發展了。
「我求你不要着急,最親愛的女士,」特普曼先生撫慰地說,「請你相信,我傷得很輕。」
「那末你沒有死!」這位歇斯底里的女士大叫說。「啊,你說你沒有死,說!」
「不要發傻了,來雪爾,」華德爾先生插嘴說,說得有點粗鹵,不十分適合于那富於詩意的場面。「真見鬼,叫他說沒有死幹什麼呀?」
「沒有,沒有,我沒有死,」特普曼先生說。「我除了你的幫助之外什麼都不需要。讓我倚在你的手臂上。」他接着用耳語聲說,「來雪爾小姐呀!」興奮的女人走了過來,伸出了手臂。他們走進了早餐室。屈來西。特普曼先生溫柔地用嘴吻了吻她的手,坐上了沙發。
「你頭昏嗎?」憂慮的來雪爾問。
「不,」特普曼先生說。「沒有關係,我馬上就好的。」他閉了眼睛。
「他睡了,」老處女姑母喃喃地說。(他的視官閉了將近二十秒鐘)「親愛的~~親愛的~~特普曼先生!」
特普曼先生跳了起來~~「再說說這些話!」他喊。
那位女士一驚。「你一定是沒有聽到!」她羞答答地說。
「啊,我聽到了!」特普曼先生回答;「再說一遍。假使你要我好起來,你就再說一遍。」
「噓!」女士說。「我的哥哥來啦。」
屈來西。特普曼先生恢復了先前的姿勢;華德爾先生陪着一位外科醫生進了房間。
手臂被診察了,傷口被包紮好了,據說是很輕的傷;因此大家都放了心,帶著重新恢復了愉快的臉孔開始滿足他們的食慾了。只有匹克威克先生一個人沉默而且若有所思。他的臉上顯露出懷疑和不信任的神情。他對文克爾先生的信任已經由於早上的事情而動搖了~~大大地動搖了。
「你是一位板球家吧?」華德爾先生問那位射擊家。
假使在別的時候,文克爾先生是會作肯定的回答的。他感到他的處境的困難,謙虛地回答說,「不是。」
「你是的吧,先生?」史拿格拉斯先生問。
「曾經一度是的,」主人回答;「但是現在我已經把它丟了。我參加這裡的板球會,但是我不打。」
「今天大比賽吧,我想,」匹克威克先生說。
「是今天,」主人回答。「你一定很想去看看的。」
「我嗎,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回答,「我是歡喜看任何運動的,只要安全,只要裡面的不熟練的人的無能的獻醜不致于危害到人們的性命。」匹克威克先生打住了,注視着文克爾先生,他呢,在他的領袖的炯炯的目光之下畏縮着。那位偉人隔了一會兒之後收回了眼光,接上去說:「我們把受傷的朋友留給小姐們照應的話是不是對的呢?」
「你們把我交託給她們是再好也沒有了,」特普曼先生說。
「的確再好也沒有了,」史拿格拉斯先生說。
因此決定:把特普曼先生留在家裡交給婦女們照應;而其餘的客人們在華德爾先生的引導之下到將要舉行把整個瑪格爾頓從麻痹中喚起。並且叫丁格來谷興奮得發狂的比賽的競技場去。
他們這不超過兩哩路的步行,一路都是走的蔭涼的小徑和幽靜的狹路;而且在他們的談話轉到了四面八方圍繞着他們的怡人的風景,匹克威克先生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瑪格爾頓鎮的大街上的時候,他几乎懊悔他們走得太急速了。
任何人,只要他天生有風土學的嗜好,都清清楚楚知道瑪格爾頓是一個自治城市,這裡有市長。市議員和公民;任何人假使參考過市長對公民說的話,或是公民對市長的,或是這兩者對自治團體的,或是這三者對國會的,就可以知道那種他們早就應該知道的事情,就是:瑪格爾頓是一個古老而忠於王室的市鎮,對基督教義的熱心擁護和對商業權利的虔誠愛戴兼而有之;作為證明的,是市長。法人和其他居民曾經在各種時候上過不下一千四百二十次的呈文,反對國外繼續保持黑奴制度,還有同樣多的呈文反對國內干涉工廠制度;六十八次贊助在教堂裡賣東西,八十六次主張廢除星期日在街上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