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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寶鑑 - 83 / 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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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寶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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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頁

朗讀:

酒至半酣,秀英忽然說:「我倒忘記了,沒去叫兩個出局的來玩玩兒,倒也有趣。」二寶撒嬌說:「瑞生哥哥去叫哇,我要看嘛!」洪氏連忙喝止:「二寶,別又出什麼花樣了。你瑞生哥是個老實人,沒上堂子裡去玩兒過,怎麼好叫倌人哪!」樸齋本想說話,又覺得心虛,頓住了嘴。瑞生卻笑着說:「我一個人叫也沒什麼意思。明天我約兩個朋友到這裡來吃飯,讓他們都去叫來,那才熱閙呢!」二寶說:「讓我哥哥也去叫一個,看她們來不來。」秀英手拍着二寶的肩背說:「我也叫一個,就叫個趙二寶!」二寶說:「我趙二寶的名字,堂子裡還沒有過;你張秀英這個名字麼,倒已經有三四個了,全是時髦倌人,一直讓人家在那裡叫出局。」一句話把秀英給說惱了,過來要擰二寶的嘴,二寶笑着走避。瑞生站起來攔住勸開了,就便躺到榻床上去抽起鴉片煙來。洪氏見最後的四道下飯菜上來了,就叫阿福盛飯。樸齋低着頭喝了幾杯悶酒,有點兒醉醺醺的,陪母親一起用過飯,又送母親到亭子間睡下,這才到樓下點燈寬衣,倒頭就睡。一覺醒來,感到口渴,又披衣下床,趿拉著鞋摸進廚房裡,雙手捧起黃沙大茶壺,咕嘟咕嘟灌了個飽。一眼看見阿福坐在水缸邊趴在水缸蓋兒上打瞌睡,喊醒他一問,知道酒席早就撤了,瑞生卻還沒走。樸齋又摸回自己房裡,聽見樓上一會兒嘀嘀咕咕,一會兒歡聲笑語,夾雜着抽水煙、吸鴉片的聲音,時斷時續。樸齋剔亮燈心,再躺下去,這一覺睡得渾然無知,有如小死,直到阿福到床前呼喚,方纔醒來。揉着眼睛問:「你可曾睡一會兒?」阿福說:「大少爺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還能睡嗎?」

樸齋就在廚房裡洗了臉,躡足上樓。洪氏獨自在亭子間裡梳頭;前面房間裡煙燈未滅,秀英和二寶還和衣對臥在榻床上。樸齋掀帘子進房,秀英驚醒坐起,從懷裡摸出一張橫批請客單,叫樸齋寫個「知」字。樸齋一看,是當晚施瑞生移樽假座,請自己和張新弟做陪客。再一看,還有陳小雲和莊荔甫倆人,樸齋不覺沉吟說:「今兒晚上,我可真要謝謝了。」秀英問為什麼,樸齋說:「碰見了難為情。」秀英又問:「是不是說新弟?」樸齋說不是。秀英不解地問:「那到底為什麼?」樸齋又不便實說。正好二寶也醒來了,樸齋就湊到二寶耳邊,悄悄兒地說明了緣故。二寶點頭說:「這倒也有道理。」秀英就不再勉強,叫阿福上來,把知單交給他,叫他吃過早飯就分頭去通知。


  

到了下午兩點多鐘,樸齋涎着臉向妹妹要了三角小洋錢,稟明母親,踱出門來。從四馬路兜了個圈子,兜回寶善街,順便到悅來客棧,還想找賬房先生聊聊天兒。剛到門口,看見一個人匆匆地從門裡衝了出來:身穿舊洋藍短衫褲,背着一個小包袱,翹着幾根短鬚,一臉的怒色。樸齋一覺醒來,感到口渴,下床摸進廚房,雙手捧起黃沙大茶壺,咕嘟咕嘟灌了個飽。

樸齋一看,原來是剃頭師傅吳小大,心里納悶兒。吳小大一見樸齋,頓時換了喜色說:「我來拜訪你呀!你們搬到哪裡去了?」樸齋約略說了。吳小大拉住了樸齋的衣袖,說

個沒完沒了。樸齋說:「咱們到茶館兒裡去喝杯茶吧。」吳小大點頭,隨着樸齋到石路口松風閣樓上,沏了一碗「淡湘蓮」。吳小大放下包袱,和樸齋對面坐下,各取了一個副杯倒出茶來自喝。

吳小大喝了一口茶,忽然睜圓了眼睛,揮舞着手臂大聲地說:「我問你一句話:你可是跟松橋在一起玩兒啊?」樸齋被他突然一問,不知道為的什麼事情,心中「突突」亂跳,一時間答不上來。吳小大又一拍桌子,皺着眉頭說:「不要誤會,我是看你年紀輕輕,來到上海,只怕你上了他的當!像松橋這種砍腦殼兒的,你還是不認識他的好。」樸齋還是目瞪口獃,沒話可答。吳小大鼻子裡哼了一聲,又說:「我跟你說了吧,我這個親爹,他還不認呢,哪兒還能認你這個朋友?」

樸齋細品他的話話中有話,笑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吳小大這才氣呼呼地說:「我這個做爹的,儘管窮點兒,倒也還有一碗辛苦飯吃吃;這會兒到上海來,不是想要沾兒子的什麼好處。就為聽說兒子發了財了,我來看看他,也算讓我體面體面。誰知道這個砍腦殼兒的殺胚會是這個樣子:我一連去了三趟,賬房裡都說他不在,這也算了;第四趟我去,他明明在裡面,就是不出來,倒叫賬房拿出四百個銅錢來給我,叫我趕緊趁航船回家去!你想想,我可是等他這四百個銅錢用的麼?我要回去,我做叫花子要飯也回得去呀,我要用他這四百個銅錢?」一面訴說,一面竟嗚嗚咽咽地傷心痛哭起來。

樸齋極力勸慰,又為吳松橋曲意解釋。勸了好半天,吳小大才止住哭泣說:「也是我自己不好,叫他到上海來做生意。上海洋場上確實不是個好地方。」樸齋又順口敷衍了他幾句。喝了五六開茶,樸齋摸出一角小洋錢來付了茶錢。吳小大道了一聲謝,背上包袱一同下了茶樓,出門分路,自到日輝港碼頭找了一條裡河航船回鄉下去了。吳小大謝了樸齋,背上包袱,自到日輝港找船回鄉下去了。


  

第二十九回 

登門責難親情斷絶 即席賦詩貽笑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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