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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他把它託交給了什麼人,」沃爾特假設着,說道,「而它被遺忘了或者被隨便地扔在一旁,或者被丟失了。哪怕是這樣的猜想在我看來也要比其他情況更可能發生。總之,我不僅忍受不了去揣摩其他情況,而且不能,也不想去揣摩。」「你知道,沃爾,這是希望,」船長像哲人一樣說道,「希望!是它鼓舞了你。希望是個救生圈——請翻一下你的《小鳴禽》這本書中的感傷篇,就可以找到這句話,可是老天爺,我的孩子,希望就像其他的救生圈一樣,只是漂浮在水面,而不能把它駕駛到哪裡去。除了希望之神這個船頭的雕塑外,還有錨,」船長繼續說道,「可是如果我找不到海底的一個地方可以把它拋下去,我有一個錨又有什麼好處呢?」
卡特爾船長的這些話與其說是以他本人獨特的身份說的,還不如說是以一位有才智的公民與戶主的身份,有責任把自己的點滴智慧傳授給沒有經驗的年輕人,所以才說出的。可是他在說話的時候,確實由於從沃爾特那裡獲得新的希望而容光煥發,他輕輕地拍拍他的背,懷着熱情,適當地結束他的話,說道,「萬歲,我的孩子!我本人讚成你的意見。」
沃爾特用快樂的笑聲回答了他的歡呼,說道:
「關於舅舅,我只想再講一句話,卡特爾船長。我想,他通過通常的方式——通過郵局或郵船——來寫信是不可能的,您懂得這一點。」
「是的,是的,我的孩子,」船長贊同地說道。
「您把信丟失也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什麼,沃爾,」船長神色稍稍嚴肅起來,注視着他,說道,「從我失去這位通曉科學的人,老所爾·吉爾斯,你的舅舅的時候起,難道我不曾日日夜夜、眼巴巴地在盼望着他的消息嗎?難道我的心不曾感到沉重,難道我不是一直在等候着他和你嗎?難道我不論睡着還是醒着不都在堅守着我的崗位嗎?難道在海軍軍官候補生還是完好無恙的時候,我不曾認為把它拋棄是卑鄙可恥的嗎?」
「是的,卡特爾船長,」沃爾特緊握著他的手,回答道,「我知道您是會這樣的。我也知道您所說的,所感覺的一切是多麼忠實與真摯。我對這深信不疑。我相信它就像我相信我的腳踩在這門口的台階上或我又握住了這只真誠的手一樣,這一點您不會懷疑吧,是不是?」
「不會,不會,沃爾,」船長臉上喜氣洋溢地回答道。
「我不再胡亂猜想了,」沃爾特熱烈地握著船長堅硬的手,說道,船長也同樣親切地握著他的手。「我只想補充一句:我要是動一動我舅舅的財產,老天爺都不允許!他所留在這裡的一切東西,將繼續由世界上最誠實的管家和最厚道的人照管。這個人不是別人,他就姓卡特爾。現在,我最好的朋友,讓我們談談——董貝小姐吧。」
沃爾特將要提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他的神態有些變化;當他把這四個字說出來的時候,他的信心與興緻似乎完全離開他了。
「昨天晚上當我提到董貝小姐的父親的時候,她阻止了我,」沃爾特說道,「——您記得當時的情況吧?」
船長記得很清楚,所以點點頭。
「在這之前,我原來的想法是,」沃爾特說道,「我們必須履行一個艱難的職責,就是勸說她跟她的朋友們通信,並回到家裡去。」
船長用微弱的沒了一聲「等一等!」或「做好準備!」或在當時情況下同樣恰當的什麼話;可是由於他聽到沃爾特宣佈他的這個打算時心慌意亂,所以他的微弱極了,究竟他說了什麼話,用只能猜測罷了。
「可是,」沃爾特說道,「那已經過去了。我現在不再那麼想了。我寧肯重新待在那條遇難的船的碎片上(從我得救的時候起,我曾經多次在夢中在它上面漂流),我寧肯聽憑風吹浪打,隨波逐流,最後死去,也不願意她回去!」
「萬歲,我的孩子!」船長在難以抑制的稱心滿意的衝動下,大聲喊叫道,「萬歲!萬歲!萬歲!」
「只要想一想,她是那麼年輕,那麼善良,那麼漂亮,」沃爾特說道,「過去是那麼嬌生慣養,生來是準備接受另一種命運的,如今卻竟必須跟這殘酷無情的世界進行鬥爭!那條把她和她過去的一切完全切斷的鴻溝,雖然除了她本人之外,誰也不知道有多少深,可是我們已經看到它了。事態已經無法輓回。」
卡特爾船長不很明白這些話的含意,但卻表示十分贊同,並用深表同感的語氣說道,很順風。
「她不應當一個人留在這裡,是不是,卡特爾船長?」沃爾特焦急不安地問道。
「唔,我的孩子,」船長聰明地思索了一會兒之後,回答道,「這我不知道。你現在在這裡,可以陪伴她,而當你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
「親愛的卡特爾船長!」沃爾特提出異議道。「我在這裡!董貝小姐在她純潔、天真的心中,是把我認做她的哥哥的;可是如果我自以為我有權以這種身份放肆地接近她,如果我假裝已經忘記我在道義上決不應該那樣做的話,那麼我的心該是多麼的奸詐與有罪呢?」
「沃爾,我的孩子,」船長又露出有些心煩意亂的神色,暗示道,「難道就不能以任何別的身份了嗎?」
「啊!」沃爾特回答道,「她這麼信任、這麼沒有保護地到這裡來避難,如果我利用這種機會,死乞白賴地向她求愛,成為她的情人的話,那麼您是不是想使她不再尊敬我(是她那樣的尊敬!),在我本人與她那天使般的臉孔中間永遠掛下一塊帷幕呢?我該怎麼說?如果我能那樣做的話,那麼世界上沒有什麼人能比您更嚴厲地責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