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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對著上帝發誓,先生,」少校說道,「這是個偉大的姓,」少校堅決地說道,彷彿他挑起董貝先生來反駁他,而如果董貝先生真的那麼做了,那麼他就會感到他負有痛苦的責任來爭個高低,讓他過不去似的,「這是個在不列顛海外領地中享有聲望與尊敬的姓。人們以姓這個姓而感到自豪,先生。約瑟夫·白格斯托克不懂得拍馬屁,先生。約克郡公爵殿下不止一次說過,‘喬埃不會拍馬屁。他是個普通的老兵,這就是喬,他堅強不屈得有點過了頭,這就是約瑟夫。’不過這是個偉大的姓,先生。可以對著天主發誓,這是個偉大的姓!」
少校一本正經地說道。
「承蒙您好意讚揚,不過也許評價太高,有些過分了,少校,」董貝先生回答道。
「不,先生,」少校說道。「我在這裡的小朋友會給約瑟夫·白格斯托克證明,他是一位耿直的、坦率的、有話直說的老實人,先生,這就是一切。那個孩子,先生,」少校壓低了聲音,說道,「將會留芳百世,永垂史冊。那個孩子,先生,不是個平凡之輩。請好好照看他,董貝先生。」
董貝先生似乎向他暗示說,他將努力這樣去做。
「這裡有一個孩子,先生,」少校用說知心話的口吻繼續說道,一邊用手杖戳戳他。「孟加拉比瑟斯通的兒子。比爾·比瑟斯通從前是我們當中的一個。那個孩子的父親和我本人過去是莫逆之交,先生。不論您走到哪裡,先生,您聽到人們談論的全都是有關比爾·比瑟斯通和喬·白格斯托克的事情。難道我看不見那個孩子的缺點嗎?決不是。他是個傻瓜,先生。」
董貝先生向那位遭到誹謗的比瑟斯通少爺看了一眼;他跟少校一樣,對這孩子絲毫也不瞭解,他很得意地說道,「真的嗎?」
「真的,他就是這樣,先生,」少校說道。「他是個傻瓜。喬·白格斯托克從來不粉飾事實。我的孟加拉老朋友比爾·比瑟斯通的兒子生來就是個傻瓜,先生。」少校說到這裡,哈哈大笑着,笑到臉色几乎完全發青。「我想,我的小朋友注定要進公學①的吧,董貝先生?」少校恢復過來之後,問道。
「我還沒有作出決定,」董貝先生回答道。"我想不送去。
他的體質虛弱。"
「如果他的體質虛弱,先生,」少校說道,「您不送去是對的。只有堅強不屈的小伙子才能在經受了桑赫斯特②的苦難之後活下來。我們在那裡互相折磨,先生。我們把新來的人放在慢火上烤,把他們從四層樓往窗子外面頭朝下地倒掛着。先生,約瑟夫·白格斯托克曾經被握住靴子後跟,在校鐘旁邊的窗子外面掛了十三分鐘。」
①公學(publicschool):英國專為富有子弟而設的私立中等中校,如伊頓(Eton)公學、哈囉(Harrow)公學等。
②桑赫斯特(Sandhurst)是英格蘭南部的一個小鎮,英國陸軍軍官學校設在那裡。
少校很可以舉出他的臉色來證實這段經歷,他看上去彷彿確實曾經被倒掛得太久了一些。
「但是它使我們變成了我們那時那樣的人,先生,」少校整整襯衫褶邊,說道。「我們是鐵,先生,它鍛造了我們。您住在這裡嗎,董貝先生?」
「我通常每星期到這裡來一次,少校,」那位先生說道。
「我住在貝德福德旅館。」
「如果您允許,先生,我將榮幸地到貝德福德旅館去拜訪您,」少校說道。「喬埃·白不是個喜愛拜訪的人,但是董貝先生不是個平凡的人物。我非常感謝我的小朋友,先生,感謝他使我有幸被介紹跟您認識。」
董貝先生很親切友好地回答了他的話;白格斯托克少校拍了拍保羅的頭之後,說到弗洛倫斯的時候說,她那雙眼睛不久就會使年輕人神魂顛倒的。「說實話,也會使老頭子神魂顛倒的,先生,」少校補充說道,一邊大聲地吃吃地笑着。他用手杖捅捅比瑟斯通少爺,邁着急匆匆的快步,跟那位年輕人離開了。當他兩隻腿分得很開,蹣跚地繼續往前走去的時候,他搖晃着腦袋,極為威嚴地咳嗽着。
少校履行諾言,後來去拜訪了董貝先生;董貝先生查閲了軍人名冊之後,後來也去拜訪了少校。然後少校在董貝先生城裡的公館中拜訪了他;然後他和董貝先生乘坐著同一輛馬車又到布賴頓來。總之,董貝先生與少校相處得異乎尋常地融洽,關係進展得異乎尋常地迅速。董貝先生向他的妹妹談起少校的時候,說,他不僅是一位真正的軍人,而且在他身上還有其他一些東西,因為他對跟他的職業毫無關係的事物,也令人驚嘆地瞭解它們的重要性。
終於,當董貝先生領着托克斯小姐與奇剋夫人到布賴頓來看孩子們,並看到少校也在這裡的時候,他就邀請他到貝德福德旅館來吃晚飯,事前還向托克斯小姐極力恭維她有這樣一位鄰居與熟人。儘管這些暗示使托克斯小姐心房怦怦跳動,但她聽起來決不是不愉快的,因為它們使她變得格外有趣,有時使她顯得心意煩亂,神志不定,這是她完全不願意表露出來的。少校給了她很多機會來展現這種情緒,他在晚飯中間不斷埋怨她把他和公主廣場拋棄了。由於他講這些話看來是為了取得極大的樂趣,所以他們全都相處得很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