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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特登上很高的頂樓,又從上面下來,並沒有花很久的時間;但在這段時間裡,弗洛倫斯經受不住疲累,已經在壁爐前面打盹了。平靜下來的時間雖然只有幾分鐘,但它卻使所羅門·吉爾斯鎮靜下來,稍稍安排一下,使她舒適一些;他把房間的光線弄暗,又把爐火跟她遮隔開來。因此,當男孩子回到客廳的時候,她正寧靜地睡着。
「好極了!」他低聲說道,一邊把所羅門緊緊地一抱,抱得他臉孔都變了樣。「現在我走了。我得帶一塊乾麵包片,因為我餓極了——還有,別喊醒她,所爾舅舅。」
「不會的,不會的,」所羅門說道。「漂亮的孩子。」
「確實漂亮!」沃爾特喊道。「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臉孔,所爾舅舅。現在我走了。」
「很好,」所羅門大大寬慰地說道。
「我說,所爾舅舅,」沃爾特在門口探進頭來,喊道。
「他又在這裡啊,」所羅門說道。
「她現在看上去怎麼樣?」
「很幸福,」所羅門說道。
「太好了!現在我走了。」
「我希望你真的走了,」所羅門自言自語道。
「我說,所爾舅舅,」沃爾特又出現在門口,說道。
「他又在這裡哪,」所羅門說道。
"我們在街上遇到低級職員卡克先生。他比過去更加古怪了。他跟我告別了,但卻跟在我們後面,一直跟到這裡——
這真是一件希奇的事情!——因為當我們到達店門口的時候,我向四周看了一下,看到他不聲不響地走了,就像是一位護送我回家的僕人或一條忠心耿耿的狗一樣。現在她看上去怎麼樣,舅舅?"
「像先前一樣漂亮,沃利,」所爾舅舅回答道。
「不錯,現在·我走了!」
這一次他真正走了。所羅門·吉爾斯沒有吃晚飯的胃口,他坐在壁爐的對面,望着熟睡中的弗洛倫斯,構築着許多異想天開的空中樓閣;在朦朧的陰影中,在所有儀器的旁邊,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戴着威爾士假髮,穿著一套咖啡色衣服的魔術師;他已施行了魔法,使孩子睡着了。
在這同時,沃爾特正向着董貝先生的公館前進,這樣快的速度是從街頭租用的馬車很少能達到的;可是他的頭每隔兩三分鐘還要從窗子中往外探出一次,急不可耐地催促着車伕。抵達旅途終點後,他從馬車中跳出來,氣喘吁吁地把他的使命向僕人通報,然後就跟着他直接到了圖書室;圖書室裡七嘴八舌,一片混亂,董貝先生,他的妹妹,托克斯小姐,理查茲和尼珀全都聚集在那裡。
「啊,我請您原諒,先生,」沃爾特急急忙忙向他跑去,說道,「但我很高興向您報告:一切都好,先生。董貝小姐已經找到了!」
這男孩子面容坦誠,頭髮飄垂,眼睛閃耀,氣喘吁吁,心情喜悅、興奮,與坐在圖書室椅子上、正對著他的董貝先生形成了奇怪的、截然不同的對照。
「我跟你說過,路易莎,一定會找到她的,」董貝先生稍稍轉過頭來,對那位與托克斯小姐一道哭哭啼啼的夫人說道。
「請通知僕人們,不必再去找了。帶消息來的這位男孩子是我們公司裡的年輕人蓋伊。我的女兒是怎麼找到的,先生?我知道她是怎麼丟失的。」這時他威嚴地看著理查茲。「但她是怎麼找到的?是誰找到她的?」
「唔,我相信是·我找到董貝小姐的,先生,」沃爾特謙虛地說道,「至少我不知道我能自稱有確實找到她的功勞,先生,但是我成了一個幸運的工具——」
「先生,」董貝先生打斷他說道;他懷着本能的厭惡的情緒注視着這位男孩子由於參與這一事件而明顯流露出來的驕傲與喜悅的神色,「您剛纔說您不是確實找到我的女兒,又說您成了一個幸運的工具,您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請說得清楚和有條理些。」
沃爾特無法說得有條理,但他在沒有緩過氣來的狀態下,儘量把話說得使人明白易懂,於是他敘述了他為什麼一個人到這裡來的經過。
「你聽見了沒有,女孩子?」董貝先生嚴厲地對黑眼睛說道,「帶上必需的東西,立刻跟這位年輕人去把弗洛倫斯小姐接回家。蓋伊,明天早上我會獎賞您。」
「啊,謝謝您,先生,」沃爾特說道。「您很客氣。可是說實在的,我並沒有想過得什麼獎賞,先生。」
「您是個孩子,」董貝先生突然地、几乎是兇猛地說道,「您想什麼,或愛想什麼,沒有什麼重要意義。您做了件好事,先生。別把它糟蹋了。路易莎,請給孩子喝點兒酒。」
沃爾特·蓋伊在奇剋夫人的帶領下離開房間的時候,董貝先生用很不高興的眼光跟隨着他。當他與蘇珊·尼珀一起乘馬車回到他舅舅家裡去的時候,董貝先生心上的眼睛也許同樣會毫無好感地跟隨着他。
他們到家時,看到弗洛倫斯由於睡了一覺,精神大為舒爽;她已經吃過了晚飯,而且跟所羅門·吉爾斯已比先前熟多了;她對他完全信任,並且自由自在地與他相處。黑眼睛先前哭得很厲害,現在可以稱為紅眼睛了;她沉默寡言,垂頭喪氣;這時把弗洛倫斯抱在懷裡,沒有說一句生氣或責罵的話,並把這次會見弄得十分歇斯底里。然後她把客廳暫時改變為化妝室,十分細心地給弗洛倫斯穿上合適的衣服,並很快地把她領了出來;除了天生的缺陷使她不夠格外,這時她在其他方面完全像是一位董貝家裡的人了。
「再見!」弗洛倫斯跑到所羅門跟前,說道,「您待我真好。」
老所爾非常高興,像祖父一樣吻着她。
「再見,沃爾特!再見!」弗洛倫斯說道。
「再見!」沃爾特向她伸出雙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