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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 20 / 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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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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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頁

朗讀:

他像小商船的船長一樣,和他的外甥沃爾特住在這裡,沒有別的人。沃爾特是一位十四歲的男孩子,他那副神態活像是一位海軍軍官候補生,這也進一步加深了上述總的印象。但事情到這裡也就完結了,因為所羅門·吉爾斯本人(人們通常更喜歡管他叫老所爾),根本沒有一位航海人員的外貌。他那威爾士假髮自然不消說了,那是威爾士假髮中最普通、最難梳理的,他帶上它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海盜。從其他方面來看,他是個慢條斯理,講話平平靜靜,並喜愛思考的老人;他的眼睛紅紅的,彷彿是穿過迷霧看著您的小太陽;他的神態像是剛剛被喚醒的樣子,如果他通過店中每一架光學儀器連續凝視三、四天之後,突然重新回到周圍的世界上,發現它一片綠色的話,那麼他就可能呈現出這樣的神態。他的外表中唯一可以看到的變化是,他原來全身上下穿著一套咖啡色的服裝,裁剪得寬鬆肥大,上面裝飾着發亮的扣子,現在則仍舊穿著那同樣咖啡色的上衣,但褲子卻換成顏色較淡的本色布做的了。他襯衫的褶邊整整齊齊;前額上架着一副最上等的眼鏡;褲上的表袋中裝着一隻很大的精密計時表,他寧肯相信倫敦城裡所有的鐘錶,甚至太陽都共同密謀來跟它作對,也決不會對他這個寶貴的財產產生懷疑。他現在就像過去一樣,年復一年地這樣待在這個小小的海軍軍官候補生身後的店舖中和客廳裡;每天夜裡他定時爬上遠離其他房客的一個淒涼的頂樓中去睡覺,當安安逸逸住在下面的英國的先生們很少想到,或根本沒有想到天氣怎樣的時候,這頂樓上卻常常颳大風。

讀者與所羅門·吉爾斯認識是在一個秋天下午的五點半鐘。所羅門·吉爾斯那時正在看他那只完美無缺的精密計時表,看看是什麼時候了。城市照常每天一次向外疏散人群,已經進行了一個小時或更長久一些;人的浪潮仍然向西滾滾流動着。就像吉爾斯先生所說的,「街上的人已經稀少得多了。」今天晚上好像要下雨。店舖裡所有的晴雨表都呈現出垂頭喪氣的神態。雨滴已經在木製海軍軍官候補生的三角帽上閃耀着亮光。


  

「不知道沃爾特在哪裡!」吉爾斯把精密計時表重新小心地藏好以後,說道,「晚飯已經準備好半個小時了,可是卻不見沃爾特!」

吉爾斯先生在櫃檯後面的凳子上轉過身子,通過櫥窗中的儀器往外看,看看他的外甥是不是正在穿越馬路。沒有。他沒有在那些擺動的雨傘中間。他也決不是那個戴油布帽子、賣報的男孩子,那男孩子正沿著外面的銅牌慢吞吞地走過去,並且用食指把自己的姓名寫在吉爾斯先生的姓名上面。

「如果我不知道,他太愛我了,不會逃跑,也不會違反我的意願,自己跑到船上去的話,那麼我真要開始坐立不安了,」吉爾斯先生用指關節輕輕敲打着兩、三個晴雨表。「我真會的!全都在很低的度數①,啊!濕氣真大!唔,是需要下雨了。」

①原文為AllintheDowns,吉爾斯這樣說是指晴雨表中的度數很低,但這又是英國劇作家和詩人約翰·蓋伊(JohnGay,1685-1732年)著名敘事詩《溫存的威廉和黑眼睛的蘇珊告別》(SweetWiliam'sFarewelltoBlack-eyedSusan)中開頭的詩句,意為「船隊全都在唐斯」。唐斯(theDowns)是英法之間多佛海峽的一部分,為船舶停泊處。狄更斯採用這種文字表現方法,是為了使讀者感到幽默有趣。

「我覺得,」吉爾斯先生把一個羅盤匣子玻璃頂上的灰塵吹去,說道,「孩子總是喜歡跑到後客廳裡去,你畢竟不能比他更直接更準確地指向後客廳。後客廳的方向是不能更正確的了。正北,不向其他方向偏離二十分之一度!」

「喂,所爾舅舅!」

「喂,我的孩子!」儀器製造商輕快地轉過身去,喊道,「啊,你回來了,是嗎?」

這是個興緻勃勃、快快活活的男孩子,由於冒雨回家來,顯得十分精神;他的臉白嫩、漂亮,眼睛明亮,頭髮捲曲。

"唔,舅舅,我不在,你整天是怎麼過的?晚飯好了嗎?

我餓極了。"

「說到這一天怎麼過嘛,」所羅門和顏悅色地說道,「如果像你這樣一條小狗不在,我不能過得比你在的時候好得多,那就怪了。說到晚飯好了沒有嘛,它已經準備好半個鐘頭了,正在等着你呢。說到餓嘛,·我也一樣!」

「那麼來吧,舅舅!」孩子喊道,「海軍上將萬歲!」

「去你的海軍上將!」所羅門·吉爾斯回答道。「你是想說市長先生吧。」

「不,我不是想說他!」孩子喊道。「海軍上將萬歲!海軍上將萬歲!前——進!」


  

這道命令一下,威爾士假髮和它的佩戴者就立刻毫無抵抗地被帶領到後客廳去,就好像走在由五百人組成的攻入敵船的隊伍的最前面似的;然後所爾舅舅和他的外甥很快就開始吃起煎箬鰨魚來;旁邊擺着的牛排是他們的下一道菜。

「永遠是市長,沃利,」所羅門說道,「不要再提海軍上將了。市長就是·你·的海軍上將。」

「哦,難道是這樣嗎?」孩子搖搖頭,說道,「唔,捧劍侍從也比市長強些。捧劍侍從有時還能抽出·他·們的劍來。」

「儘管他費儘力氣,但還是顯出一副愚蠢的樣子,」舅舅回答道。「聽我說,沃利,聽我說。看那壁爐架。」

「哎呀,誰把我的銀杯子掛在釘子上了?」孩子高聲喊道。

「我掛的,」他的舅舅說道。「現在不用這種有柄的大杯子了。從今天起我們必須用玻璃杯喝了,沃爾特。我們是做生意的人。我們屬於倫敦市。從今天早上起,我們開始過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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