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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王道:「多謝大王指教,尚容事平之日,重重的伸謝。」小童兒又說道:「布射遼丸,如松之盛。」左頭目解了一日,到這兩句解不得了。倒是番王心上又靈變起來,說道:「『射』字去了『身』字,卻不剩下一個『寸』字,『松』字去了個『公』字,卻不剩下個『木』字。大王說,我們是個寸木村子。」右頭目說道:「大王,你背了一日《千字文》,你到不村。」小童兒說道:「你解了一日《千字文》,你到不村。」番王道:「兩家都不要爭,依我說來,村神莫對村人說,說起村人村殺神。」道猶未了,掌朝的刺者跑將來,報說道:「船上差着一員將官,拿了一個大老虎頭,徑在朝門外,要見我王,有話來講。」番王即時轉朝,兩家相見。番王道:「尊處貴姓大名?現任何職?」將官道:「在下姓馬,名如龍,現任征西遊擊將軍之職。」番王道:「寶船上有幾位將軍?」馬游擊道:「有兩位元帥,一位天師,一位國師。有一個左先鋒。一個右先鋒。有四營大都督,有四哨副都督。有游擊大將軍,有游擊副將軍。有水軍大都督,有水軍副都督。合而言之,戰將千員,統領着雄兵百萬。」番王聽知道這一席話,心上好一驚慌,過了半晌,問說道:「唇臨敝國,有何見諭?」馬游擊道:「我元帥奉大明國朱皇帝差遣,來下你們西洋,撫夷取寶,此外別無事端。我元帥恐怕你們不信,現有一面虎頭牌在這裡,請看著就明白。」番王接過虎頭牌,叫過左右頭目,文武番官,逐句兒念,逐字兒解。番王卻才放心,心裡想道:「好個靈驗的尉仇大王!果真的是個大明國,果真的是個朱皇帝,果真的是個撫夷取寶。欲知未來,先觀已往。前一段這等靈驗,後一段一定也是個大吉大利。我一任只是宰豬宰羊,安排筵宴,投降於他就是了。」心下立定了主意,卻回覆道:「相煩將軍先回去拜上元帥老爺,敝國國小民窮,並沒有你大明國的傳國玉璽。降書降表,這是禮之當然,不敢勞煩齒頰。請元帥傳令收回這四門上的軍馬,寬容一日,備完了書表,辦齊了禮物,卑末親自到寶船上磕頭謝罪,還要請上元帥大駕光降敝國一番。言不盡意,伏乞照察!」馬游擊看見這個番王彬彬有禮,曉得他不是脫白,卻請問道:「大國叫做甚麼?大王甚麼禦名?左右頭目甚麼貴表?甚麼官爵?」番王道:「敝國叫做刺撒國,卑末叫做罕聖牟。左頭目叫做羅婆婆,右頭目叫做羅娑娑。左右頭目,即同南人左右丞相之職。」馬游擊道:「承教了。」辭謝番王,歸見元帥,把番王的言話,細說一遍。元帥道:「彼以禮待我,豈可不以禮往。」即時撤回四門軍馬。
到了明日,番王領了左右頭目,親自到船上拜見二位元帥,遞上金葉表文一道,安奉已畢。遞上降書,元帥拆封讀之,書曰:
刺撒國國王罕聖牟同左頭目羅婆婆、左頭目羅娑娑謹再拜奉書於大明國欽差征西統兵招討大元帥麾下:竊謂天之生人,德有大小,位有尊卑,地有遠近,禮有隆殺;因分自守,舊典足循。恭惟大明國皇帝躬神睿之姿,撫休明之運;百蠻奔走,萬國謳歌。矧以元帥,縱橫文武,辱臨敝國,出入聖神;聲教塞于天淵,威靈震于戎狄。某蚊虻渺質,幸對台顏;葑菲有詞,伏祈海納。
書畢,遞上進貢禮物。接過單來,只見單上計開:
鯨睛一雙
鯨魚眼睛,世所稱明目珠,即此,魴須二根
魴魚之須,明瑩可為簪珥,價貴,千里駱駝一對,龍涎香四箱,乳香八箱,山水瓷碗四對
中有山水,注水于中,隱隱山青水綠之狀,人物瓷碗四對
中有人物,注水于中,隱隱有揖遜之狀,花草瓷碗四對
中有花草,注水于中,隱隱有搖動之狀,翎毛瓷碗四對
中有翎毛,注水于中,隱隱有飛奮之狀。
番王自進貢之外,又獻上許多金銀、緞絹、米穀、胡椒、檀香、牛羊、鷄鴨之類,各有多寡不同。元帥一切不受。番王再三稟告,元帥道:「既承厚意,米受十擔,牛羊各受一隻,鷄鴨各受十隻。」其餘的毫不肯受。一面回敬冠帶、袍笏、靴襪之類,自番王以下,各頭目俱有,只是多寡不同。一面安排筵宴,大宴番王,盡歡而別。番王心裡想道:「好靈驗尉仇大王,原來宰豬宰羊,反在南船上。」心上不勝之喜,說道:「敝國連山曠土,草木不生,田瘠不收五穀,惟有麥少熟。數年間不下一次雨,貧苦不能言。這些駝牛羊馬,都是海魚乾喂養的,故此褻慢元帥,反承元帥厚惠,何以拜當!」元帥道:「一誠賢于萬倍,再不消說個『褻慢』二字。」飲畢,番王辭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