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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狀元還要請四哨裡四個副都督來,賣弄一個與他看看。雲幕口車看見這些武藝高強,安身不住,務死的要去。唐狀元只得放他去,吩咐他道:「你回去多多拜上你的國王,一紙降表降書,所費不多,免得別生事端。他日進退無門,悔之不及。」雲幕口車連聲道:「曉得了!曉得了!」這一場賣弄,雖是元帥指麾,卻也虧了唐狀元搬鬥。正叫做是:先聲足以奪人之氣。卻說雲幕口車轉正路上,心裡費好一番尋思。怎麼費好一番尋思?將欲把南朝武藝高強的話告訴國王,他先前出門之時說大了話,不好回覆。將欲隱瞞了假說些大話,卻又南朝這些將官殺人不見傷的手段,禁得他幾下殺哩!沒奈何,只得轉到飛龍寺裡,求見佗羅尊者。尊者道:「你去南船上來,是個怎麼樣子?」雲幕口車道:「益發不好說得。」尊者道:「怎麼不好說得?」雲幕口車卻把個南人武藝高強,殺人不見傷的話,細說了一遍。
尊者道:「你意下何如?」雲幕口車道:「末將不是對手,不敢惹他。」尊者道:「怎見得不是他的對手?」雲幕口車道:「其餘且不講他。」只說一個矮矬子,不滿三尺之長,手裡舞一張鐵鏟,就有百四五十斤重。舞的就是雪花蓋頂。下下打在我身上,卻沒有半下兒傷了我。你說這個手段,還是高不高?我怎麼是他的對手!”尊者道:「你是靠木使漆的,故此不奈他何?若是我們的飛騰變化,他也奈得我何!」雲幕口車道:「我適來在他寶船之上,看見有兩隻異樣的船,每隻船上有三四面白牌。這一個中間白牌上寫着『國師行台』四個大字,左邊牌上寫着『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大字,右邊牌上寫着『雷聲普化天尊』六個大字。這個還自可。那一個中間白牌上寫着『天師行台』四個大字,左邊牌上寫着『天下諸神免見』六個大字,右邊牌上寫着『四海龍王免朝』六個大字,下面又有一個小小牌兒,『值日神將趙元帥壇前聽令』十一個大字。你說這兩個人是兩個甚麼人?想必一個是僧家,一個是道家。你也不可輕易看了他。」
尊者道:「他若是僧家,我和他同教;他若是道家,我和他對職。我怎麼懼怯於他!」雲幕口車道:「不是說老師懼怯於他,只是萬一有些差池,于國家體面上不好。」尊者道:「怎麼于國家體面上不好?」雲幕口車道:「國家全靠老師,如泰山之穩。今日臨事之時,老師不審個來歷,孟孟浪浪,嘗試漫為。倘或全勝,彼此有光;萬一有些差池,把國王放在哪裡去?」尊者道:「我若出身之時,怎麼得到個差池的田地?」雲幕口車道:「這個話兒,也有些難講哩。世上只有個天大,他還是天之師,他的大還是怎麼大?天下諸神該多少尊數,他還叫『諸神免見 』,他卻不是諸神上一輩的人?四海龍王該多少遠哩,他還叫『龍王免朝』,龍王卻不是他晚一輩的人?馬、趙、溫、關十二元帥,只有玉皇大帝稱呼得他,他還寫着『壇前聽令』,他卻不是玉帝一輩的人?這等一個人,你要看得他容易?」雲幕口車這一席話,雖說得無心,尊者聽之卻有意,不免費了一番猜詳。先前相見之時,倒有十分鋭氣,到如今聽了這一席話,早已消滅了七八分。沉思了一會,說道:「總兵之言有理。我也不免喬裝假扮,去打探他一番。」雲幕口車道:「你去打探之時,不消尋這些將官,只到那兩個掛牌的船上就是。」尊者道:「總兵之言,深合吾意。」雲幕口車道:「私場演,當場展,請教老師怎麼假扮而去?」尊者道:「我假一個摶虎之戲,前去打探一番。」雲幕口車道:「這個計較好,便宜變化,令人不測。最妙!最妙!」
道猶未了,佗羅尊者牽着一隻老虎來,竟到寶船上去。一邊走着,一邊想著,說道:「欺善怕惡,不是好人。我就尋着那個道士。」一落頭,竟跑到天師行台船上。聽事官看見他是和尚,手裡又牽着一隻老虎,倒吃了一驚,連忙的喝一聲道:「唗!你是個甚麼人?敢牽着老虎到我船上來?」尊者道:「長官,你不要吃驚,我是個本地人,撮摶戲兒化飯吃的。」聽事官又喝聲道:「胡說!化飯的人,怎麼牽着老虎走哩?」尊者道:「老虎是我化飯的行頭。」聽事官又喝聲道:「唗!你這個人買乾魚放生,死活也不知。我這老爺船上,可是你化飯吃的!」尊者道:「天下有君子,有小人。無君子不養小人,怎麼說個不是我化飯吃的?」聽事官道:「快走,走遲了些,連你孤拐打折你的。」尊者道:「噯也!飯不曾化得吃,卻又送了一雙孤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