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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銀角大仙聽知金角大仙戰敗而死,嚇得如醉如痴,不省人事。鹿皮大仙再三勸解,說道:「死者不可復生,生者豈可尋死?我和你不如丟了這山頭,再到別處尋一個洞天福地,安閒自在去罷。」銀角大仙說道:「今日也說南船上有個金和尚、張道士,明日也說南船上有個金和尚、張道士,把這兩個人看作生鐵拐、活洞賓,不敢惹他。到今經半月有餘,不曾看見他兩個放得半個屁。倒反被這等一個潑婦人,連贏我們這些陣數,費了我們多少精神?用了我們多少計策?今日算到這個田地,我豈肯甘休罷了!況且殺兄之仇,不共日月!我明日定要與他決一個高低。」鹿皮大仙說道:「我們這如今又不是前番的譜子?怎麼不是前番的譜子?前番他初見我們之時,還只說我是個上界真仙,縱有些小疑惑,終久不能自決。這如今撈翻了師兄,已自看得針穿紙過的。我和你又把舊譜子來行,只怕就有差錯。」銀角大仙道:「這個話說得有理。」只是我也曾經打慮過來。我如今有了個鬼神不測之機,翻天覆地之妙。”鹿皮大仙說道:「師兄,你試說出來,我聽一聽看。」銀角大仙說道:「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我這個神機妙算再不說出來,你明日只看著就是。」鹿皮大仙說道:「惟願得:“眼觀旌旗捷,耳聽好消息。」
到了明日,剛交到五鼓時候,銀角大仙披衣而起,站在山頭上,手裡拿着個如意鈎,望海裡一撇。這個鈎千變萬化,無不如意。銀角大仙意思要它變做個水怪,翻江攪海,打壞他的寶船。果真的變做一個千百千丈的大鰲魚,就在海中間攪起萬丈波濤,拍天雪浪。一霎時,只見:
日月昏螟,雷霆震怒。慘慘黯黯,數重雲霧罩定乾坤;凜凜冽冽,一陣猛風撼開山嶽。雪山萬丈,打着天,拍着太陽 ;銀燭千條,瀉平地,頓成滄海。鎮日間淅淅索索,劃劃喇喇,任是你寶船千號,少不得東倒西歪;滿眼裡傾傾動動,倥倥傯鍃,憑着他過海八仙,也不免手慌腳亂。巉巉崖崖,崎崎嶇嶇,有眼難開,嚇得個水神們縮頸坐時如鳳宿;嗶嗶剝剝,叮叮噹當,有足難走,打得個水族們攢身聚處似泥蟠。雲霧障天,舉目不知天早晚;波濤浴日,要行難辨路高低。神光萬丈,閃閃爍爍,燦燦爛爛,恍疑五夜裡掣電爭明;殺氣千重,昏昏沉沉,陰陰深深,恰似三月間奇花亂吐。拂拂霏霏,不讓三更驟雨;轟轟劃劃,難逃九夏鳴雷。不知是陽侯神、靈胥神、馮夷神、海若神、天吾神、壬癸神,和誰鬥戰?只應是涇川君、洞庭君、南海君、北海君、宮亭君、丹陽君,各顯威靈。正是:西風作惡實堪哀,萬丈潮頭劈面來。高似禹門三級浪,險如平地一聲雷。
卻說四哨副都督看見這等萬丈的波濤,滔天的雪浪,都吃一大驚,都說道:「只怕是天意有些甚麼差池?」一齊兒來見元帥,元帥道:「這一定又是那兩個殺不盡的道士使風作浪,唬嚇我們。」吩咐快去請國師來。國師道:「厚承呼喚,有甚麼指揮?」元帥道:「前日初到之時,承尊命說是海裡的風,船上的火,都在老爺身上。今日不幸,果是海裡生風作浪,望乞國師老爺不食前言。」國師道:「貧僧受命而來,何曾敢打半句誑語?今日之事,相煩二位元帥到貧僧千葉蓮台之上,去看一會來,便見明白。」
二位元帥不敢怠慢,一徑跟着國師,同到蓮台頂上。起眼一瞧,只見離船有十丈之遠,十丈之外,雪浪滔天,銀山吞日;十丈之內,水光萬頃,波濤不興。二位元帥問說道:「怎麼外面那樣凶險,裡面這等平靜?」國師道:「實不相瞞,貧僧看見那個妖道來使風作浪,是貧僧一道牒文,差下四個龍王,在十丈之外護持我們寶船,故此外面凶險,裡面就平靜。」二位元帥連聲稱謝,說道:「若不是佛爺爺神力扶持,卻不遠葬海魚之腹!」國師道:「若不是預先設法,這些寶船几乎不保,還守得到元帥來呼喚貧僧麼?」元帥道:「這風浪到幾時才寧靜?」國師道:「妖邪之術,小者三刻,大者三十刻。這個妖道盡成了氣候,今日風浪是寅時初刻起的,要到巳時初刻,才得寧靜。」交了巳時,果真的風憩浪靜。四哨副都督並一切水軍都督,都來問安。二位元帥說道:「快叫軍政司備辦一席筵宴,與大小將官壓驚。」國師道:「阿彌陀佛!這還是些小驚,還有一個大驚在後面。且慢安排筵席。」
不知是個甚麼大驚在後面?且聽下回分解?
第71回 國師收銀角大仙 天師擒鹿皮大仙
詩曰:
邊事勤勞不自知,勉然輿病強撐持。
願擒元惡酬明主,不斬降人表義師。
木石含愁移塞處,山川生色獻功時,華夷一統清明日,誰把中華俗變夷?
卻說二位元帥吩咐安排筵宴,諸將壓驚。國師道:「且慢!且慢!這還是些小驚,還有一個大驚在後面。」二位元帥聽知還有一個大驚,心上盡有慌張的樣子,問說道:「還有個甚麼大驚?不知可保全得麼?」國師道:「阿彌陀佛!貧僧有言在先,都在貧僧身上。」元帥道:「可要些甚麼預備着麼?」國師道:「不消甚麼預備。你只是交到黃昏戌時,就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