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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船又行,一行數日,經過許多處所;一處叫做孫陀羅,一處叫做琵琶拖,一處叫做丹裡,一處叫做圓嶠,一處叫做彭裡。這些處所看見寶船經過,走出無萬的番人來。一個個蓬頭跣足,醜陋不可言。都來獻上禮物,卻是些豹皮、熊皮、鹿皮、羚羊角、玳瑁、燒珠、五色絹、印花布等項。老爺道:「你這禮物都從何處得來的?」眾人道:「實不相瞞天使老爺說,小的們不幸生於夷狄之國,無田地可耕種,朝不聊生,只得擄掠些來往商貨,權且度日。今日幸見天使,如撥雲霧而睹青天,故此聊備些薄禮,少申進貢,伏乞天使老爺海涵。」元帥道:「智土不飲盜泉之水,君子不受嗟來之食。你這不義之物,我怎麼受你的?只你們這一念歸附之誠,卻也是好處。我這裡總受你一匹布。古語有云:『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你們今日朝不聊生,還是我們德澤之未布。」眾人驚服,號泣而去。寶船又行,一行數日,卻又經過一個小國,名字叫做吉里地悶國。夜不收道:「此國田肥谷盛,氣候朝熱暮寒。男女斷髮,穿短衫,夜臥不蓋其體。凡遇番船往來停泊于此,多系婦人上船交易,被其淫污者十死八九。」老爺道:「如此惡俗,叫過酋長來,杖五條。」吩咐他道:「男女有別,人之大倫。你做個酋長,怎麼縱容婦女上船交易,淫污人?我這裡杖你五條,你今後要曉得人之大倫有五,不可縱他為非。」酋長磕了幾個頭,說道:「小的今番曉得了。」這都是三寶老爺用夏變夷處。 寶船又行,一行又是數日,卻到了一國,這個國是大國。寶船收入溝口,其水味淡。老爺甚喜,吩咐石匠立一座石碑,刻「淡溝」二字于其上。至今名字叫做淡溝。夜不收回覆說道:「這一個國水多地少,除了國王,止是將領在岸上有房屋。其餘的庶民俱在水簰上蓋屋而居,任其移徙,不勞財力。」老爺道:「叫做甚麼國?」夜不收道:「番名淳淋國,華言舊港國。」老爺道:「土地肥瘠何如?」夜不收道:「田土甚肥,倍於他壤。欲語有云:『一季種穀,三季收金。』這是說米穀豐盛,生出金子來。」老爺道:「民風善惡何如?」夜不收道:「國人都是南朝廣東潮州人,慣鰼水戰,侵掠為生。」道猶未了,只見港裡閃出一隻小船來。船頭上坐著一員番將:
臉玄明粉的白,手肉蓯蓉的紅。倒拖巴戟麥門冬,虎骨威靈三弄。怕甚白荳蔻狠,怯甚赤荳蔻凶。殺得他天門不見夜防風,藿亂淫羊何用。
塘報官遠遠的吆喝道:「小船不得近前,先通名姓。」番將道:「小的原籍廣東潮州府人,姓施名進卿,全家移徙在這裡。今日幸遇天兵,特來迎接,並沒有半點異心。敢煩長官和我通報。」塘報官道:「你小船稍遠些,待我和你通報。」施進卿道:「我這裡止是一主一仆,並無外人。人官,你不必多慮。」塘報官傳言,藍旗官報進中軍帳上,元帥吩咐叫他上船來。施進卿見了元帥,行了禮,說道:「小的原籍是廣東潮州府人,姓施名進卿,洪武年間,遭遇海賊剽掠,全家徙移在這裡。迴首神京,不勝瞻仰!今日幸遇天兵下降,三生有幸,特來奉迎。」老爺道:「你敢是個陽順陰逆麼?」施進卿道:「小的隻身獨自,內無片甲,外無寸兵,縱慾陰逆,其道無由。」老爺道:「你雖不是陽順陰逆,也決定是個公報私仇。」施進卿吃了一驚,連忙的磕一個頭,說道:「老爺神見!」老爺道:「是個甚麼事?」施進卿道:「只因小的有一個同鄉人,姓陳名祖義,為因私通外國事發之後,逃在這裡來。年深日久,充為頭目,豪橫不可言。專一劫掠客商財物,國王也禁他不得。有此一段情由,故此先來報上。」王爺道:「這還是個公惡,比公報私仇的還不同些。」老爺道:「這個國叫做甚麼國?」施進卿道:「華言舊港國,番名浡淋國。」老爺道:「國王叫甚麼名字?」’施進卿道:「叫做麻那者巫裡。」老爺道:「前日朝廷賜予他一顆印,你可知道麼?」施行卿道:「小的知道。洪武爺朝裡,國王怛麻沙那三次進貢,三次得我們南朝大統歷,得我們南朝文字幣帛。」老爺道:「是了,你且迴避。陳祖義即時就來,我這裡有處。」施進卿去了。老爺叫過左護衛鄭堂來,傳出虎頭牌一面,前往浡淋國招安,敢有半個抗違,大兵攻之,掘地三尺。
鄭堂領了這面牌,徑到浡淋國,傳示國王及諸將領。國王同各將領接着這面虎頭牌,牌上說道:
大明國朱皇帝駕下欽差統兵招討大元帥鄭,為撫夷取寶事:照得天朝歷代帝王傳國玉璽,從秦漢以來,遞相授受,歷年千百,未之有改,卻被元順帝白象馱入西番。盛德既膺天眷,宗器豈容久虛。為此,我今上皇帝欽差我等統領寶船千號,戰將千員,雄兵百萬,前下西洋,安撫夷荒,鞠問玉璽等因。奉此牌,仰各國國王及諸將領,如遇寶船到日,許從實呈稟玉璽有無消息,此外別無事端。不許各國因緣為奸,另生議論,致起爭端。敢有抗違,動干天憲,一體徵剿不恕,須至牌者。